老者拿起了碗,那張蒼老、雙眼無神的麵目上忽然出現了肅穆的虔誠,他雙手捧著碗高舉頭頂,朝著大浴缸的方向拜了拜,嘴裏念念有詞,眼神也在此刻清明起來。
兩名年輕男子跟著朝拜,也許是他們地位太低,不像老者隻需要彎腰行禮,而是匍匐在地上跪拜,用奇怪的語言念著相同的話。
聽起來像老和尚念經。
或者說,是在做某件事之前的儀式。
張煬趁著他們跪拜時,凝神蓄力,抓好時機陡然蹦起來就往門口跑,動作像驚跳起來的兔子,也顧不上腸子還跟扭曲打結一樣的疼。
為了保命,拚了!
他擰開門把,可是開門的瞬間再度讓他絕望,房門外是背對著他正叩拜完朝他走來的三人。
可是他不是已經開門了嗎?!
為什麽還是一樣的景象!
轉身再看,那三個人已到了他眼前。
兩名年輕男子再次摁住他,其中一人擡起膝蓋頂在他肚子上,這一腳讓又讓他卸了力,他們將他結結實實摁在門板上。張煬疼得腦子嗡嗡作響,不明白剛才是怎麽回事。
他不明白,陶緹明白。
房間內外都有結界,外頭的結界或許簡單,裏頭的卻複雜,想進來容易出去難。
老者伸出兩指在在碗裏沾了沾血,指尖點在張煬的額頭,順著額角一路劃到他下顎,另一邊也是,片刻,好端端的俊臉上血跡淋淋,像被人左劃了一刀又劃了一刀,奇怪的血跡紋路組成了兩邊對稱的符咒。
至於要做什麽,陶緹還沒看明白。
張煬鼻端充斥著血腥味,不住打嘔,隨著老者嘴裏嘰裏咕嚕的話,血跡緩緩滲透進了他的皮膚裏。
“啊、啊啊...”張煬不是痛,是嚇的,臉上如有小螞蟻在爬,他怕自己的臉頃刻就會爛掉。
心裏升起無限恐懼。
這些人不是要錢的綁匪,絕對是□□組織!
眉頭一擰,陶緹要出去救人,齊鎮摁住他,附到耳邊:“再看看,關鍵的東西馬上要來了,等弄明白再出手來得及,相信我。”
這些亂七八糟的操作也勾起了他的好奇,想看看怎麽回事,不然抓心撓幹不明白會很難受,他輕輕掰下舊衣櫃裏一塊碎裂的木頭,隨時準備出手。
陶緹碰到了他手裏的硬物,頓了頓。
此時,塗抹在張煬臉上的血已全部滲透進了他的皮膚裏。
“啊!”老者陡然喝了聲。
一掌拍在張煬頭頂,五指成爪,張煬的身體仿佛觸電般陡然一顫,驀地擡起了頭,怔怔地盯著麵前的空氣,麵部表情逐漸痛苦扭曲起來。
身旁兩個男子低聲吟唱。
他們的話語如一道緊箍咒,聽進耳朵裏卻如鑽進了腦袋隱隱作痛,帝江扭著身體微微掙紮,顯然它開始不舒服。
張煬越來越痛苦,渾身上下都好像要被撕裂般,痛得意識墮入混沌又在劇烈疼痛中無法真的暈死過去。
緩緩的,他的麵容如湖水裏的倒影晃動起來,有什麽東西正要從他身體裏浮現。
那是一張臉,和張煬一樣的臉。
陶緹明白了,這是在剝魂,活生生把人的魂魄從身體裏剝離出來,痛苦不亞於剝皮。
一旦剝離成功,張煬就死了。
即便魂魄再回去也是和陳暉陽一樣的行屍走肉,屍體早晚要腐爛。
嘭!他一腳踹開隻留了條縫隙的衣櫃門。
三人回頭。
齊鎮將手中的木頭投擲出去,精準無誤地嗤一聲紮入老者的手腕。
老者慘叫一聲,鮮血迸濺,未剝離成功的魂魄也在須臾間與張煬重合,張煬大汗淋漓,疼痛驟然消失,身體也好受了些,大喘著氣像剛從水裏撈出來的落湯雞。
看見突然出現的陶緹,瞬間痛哭流涕,簡直是絕望之中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小師父....”
救我兩個字他實在沒力氣說了。
“我還以為進來的隻是幾個普通人,沒想到你們有點本事,”老者握住受傷的手腕開口,說的是他們聽得懂的普通話,意思早就知道房間裏還有其他人。
陶緹也不意外,他們動過陣法,被察覺也是理所當然。
“別嘰嘰歪歪廢話,趕緊跪下來給本大爺磕頭,一五一十說說你們做的都是什麽破事,拿人魂魄幹嘛?”齊鎮拿出藐視螻蟻的氣勢,又有些散漫的慵懶。
他壓根不把這些人放在眼裏。
老者自然不會說,哼了哼:“既然你們想攪局,那就換換順序,先從你們開始。”
“還是我先殺了你再說!”
齊鎮出手,眼底殺意湧起,一收力,刺穿老者手腕的木瞬息之間然回到手中,快速朝老者再次襲去,老者閉上眼,嘴裏低語著嘰裏咕嚕的話。
眼看木尖就刺入他的心髒。
咻得,齊鎮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