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純幻覺的話還真得去看精神科。
他在一副半成品的畫架前駐足,畫裏女子長發披肩,明眸皓齒,像極了曾經的某一位主人,不,不是像,是一模一樣,連眼尾淚痣的位置都不差分毫。
“不會是我的畫有什麽問題吧?”葛明浩問,天狗往哪兒看他也會跟著過目一遍,擔憂全在臉上。
天狗回過神來:“哦,沒問題,看你畫得挺好的,對了,如果你出門一般都去哪些地方?”
話歸正題。
葛明浩拉開窗簾,放眼望去是明媚日頭下偌大的弘灣湖,湖麵折射了光線,泛著粼粼細閃,景觀相當不錯。
他指向連著弘灣湖的綠化帶一塊兒:“那兒是湖灣公園,我平時要是寫生,或者想出去透口氣就去那兒,別的地方不去,除非是辦畫展,但最近一次是兩年前。”
如果一個人招陰邪兩年,身上不會連一絲陰氣都感覺不到。
天狗排除掉這一點:“那附近的超市、商場去過嗎?有沒有遇到過奇怪的人,或者看到過奇怪的事嗎?”
“沒有,這三個月我唯一一次出門就是今天,去你們當鋪。”
天狗不太了解畫家這個行業,但在家裏悶三個月換了他是絕對做不到的。
“家裏缺什麽用品、買菜等等,都是我給我媽錢,她出去買的,誒,不會是我媽帶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來吧?”葛明浩突然神經兮兮,說話也小聲起來,半掩了門不時朝外看去,透著賊眉鼠眼的光打量他老媽。
天狗不禁好笑:“我沒看出來阿姨不對勁,你也不用疑神疑鬼,先放寬心。”
進門時他就觀察過了,雖然他平時大大咧咧,不過接了生意自然是把仔細謹慎放在第一位。
“那就好,”葛明浩稍稍放鬆,提到自個兒媽,他又指向了那片湖,“我小時候住的也是這片小區,但是不在這個樓層,每次被她教訓她就指著那湖說,裏麵有淹死的小孩兒,誰家孩子不聽話就會把孩子扔河裏,我一度認為她有虐童傾向。”
“我看阿姨挺和氣,也麵善。”
“現在是挺好的,我小時候她有躁狂症,控製不住要發脾氣。”
“哦,這樣。”
天狗與他閑聊了幾句,葛明浩對小時候的事記得特別清楚,明顯心裏留了陰影,他往對方腳踝瞥了眼。
河裏淹死的小孩兒,童年陰影、幻覺。
似乎隱約能串成一條線。
“葛先生,你做夢的時候是怎麽想的?”天狗問他,目光偶爾劃過畫架上的畫,每看一次似乎都會讓思想陷入到往昔的回憶中,手指用勁兒戳了幾下太陽穴醒神。
“什麽怎麽想的?我不明白。”
葛明浩的反問尤在耳邊。
天狗甩了甩腦袋,說:“雖說是做夢,但做夢的時候腦子就在活動,也會思考,你發現有個小孩兒拉你腳腕時,你有沒有想過他是哪兒來的?”
“這個....”葛明浩回憶了下,“我在夢裏是光顧著害怕了,哪有想那麽多。”
“不如現在想想。”
房間安靜,隻有門縫裏傳來的廚房油炸食物的滋啦滋啦聲,不一會兒,葛明浩動了動喉結,目光不自覺看向盡收眼底的弘灣湖:“我覺得,他是從湖裏爬出來的。”
說完他抱住了胳膊,天狗能看到他皮膚上冒起的明顯的雞皮疙瘩。
為了緩解不適感,他又開始絮絮叨叨:“我四歲的時候我媽就叫我分房睡,每天晚上睡覺前我都會在窗戶邊看看湖,我就怕它出現怪東西,這個習慣保持了好幾年,不怕你笑話,我現在偶爾心煩對著湖看久了也會心慌,我說小師父,你說湖裏會不會真有死掉的小孩兒?”
有沒有的,天狗還真不知道,他最討厭的就是把毛弄濕,連帶著不喜歡湖啊河啊的。
但有一點,顯而易見。
“葛先生,童年經歷造就了你對湖泊有很深的陰影,或許這就是你假想腳腕上有黑手印的原因。”天狗直接道破。
一個夢引發的內心恐懼,而恐懼到一定程度,眼睛就開始說謊。
“你說我童年陰影我承認,但是你說黑手印是我假想出來的,我不能同意,況且你們也看見了,怎麽能是我自己想出來的。”葛明浩有些氣憤。
“你先不用著急,聽我把話說完,”天狗安撫道,“一般情況下,長年日積月累的創傷才會導致人出現被害妄想和一些其他的幻覺,但是你隻是有童年陰影,現在的生活又非常穩定,照道理不應該。”
“就是。”
“所以,還是有外部因素存在的。”
“比如中邪?”話題又繞了回來。
“現在還不能這麽快下定論,既然接了生意肯定幫你查明白,待會兒我去附近看看。”
“好,那就再好不過了,”見小師夫這麽負責,葛明好再次軟和了態度,心裏安慰不少。
天狗叮囑了葛他在家待著別亂跑,然後留了聯絡號碼離開房間,跨出房門前,目光再一次掠過半成品畫作。
葛明浩送他到樓下,回畫室後也多看了兩眼自己的畫。
這副畫隻有大致輪廓沒有五官,也不知道剛才的小師父看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