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心大驚,地底的涼意陡然間覆蓋全身。
一瞬間如墜冰窟。
她捂住小主人的手又緊了緊,示意小主人聽話,千萬別出聲,但凡有一點聲響,他們都會被發現。
下場隻有一個死字。
薛小郎閉上眼,眼睛進了泥土痛得厲害,但他隻是在閉眼時用肉嘟嘟的拳頭輕輕揉著,他不哭也不鬧,安靜地窩在竹心懷裏。
倒是竹心哭了,滿麵的淚落在小主人臉上。
一顆接著一顆。
淚眼朦朧中,一隻小手摸上她臉頰,替她擦著淚,無聲中給予了她莫大的安慰。小主人很懂事,懂事得讓人心疼,她用袖子輕輕拭幹淚水,慢慢鬆開小主人的嘴,讓他呼吸得更順暢些。
屋裏找不到人,士兵們陸續離開。
正當她以為他們脫離危險時,領頭的校尉在片刻後折返,手裏提來了一名女子。
女子姣好的麵容沒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染血的麵頰襯得皮膚愈加蒼白如紙,女子沒有生氣,她已經死了,刀子當胸穿過,傷口還在潺潺流血。
校尉將屍體扔在地上,散落的發間跌下步搖,那是女子時常佩戴的頭飾,也是她與夫君昔日的定情之物。
竹心捂住嘴,眼淚再次決堤。
那是秋娘啊。
“我知道你們還藏在屋裏,要是不出來,老子就將她剁成肉泥!如若乖乖現身,還能一起留個全屍。”
地板下,透著微弱光線的縫隙中,一雙大大的眼睛望著年輕婦人倒在地麵了無生氣的麵容,寶石般漂亮的眼睛裏有著迷茫。
漸漸的,他似乎明白了什麽。
“娘.....”他輕喚。
竹心捂住薛小郎的嘴,孩子再懂事也不過是一個才剛學會走路的孩子。
他懵懂地知曉外麵危險,知曉自己不能出聲,可是他還那麽小,他還學不會在看見娘親慘死在麵前時做到無動無衷。
他太小了。
新製的棉衣裹著胖乎乎的小身體,圓圓的臉蛋因為地下的空氣憋悶而有些漲紅,短胖的五指在空氣裏抓著,以為如此便能夠到自己娘親。
然而娘親不說話。
娘,傷,傷....
他所能表達的,在腦海裏也隻能形成斷斷續續的話語。
“娘....”
孩子軟糯的呼喚從竹心的指間溢出,其實她可以更用力,死死地緊緊地捂住孩子,可她也在不住顫抖。
沒多久,東院裏校尉帶的一隊士兵盡數撤出。
天狗晚來了一步。
薛小郎終於夠到了娘親,抱著娘親的手臂緊緊挨著早已冰冷的屍體,他的小臉皺成一團,後背偌大的血洞不住淌森*晚*整*理著鮮紅血液。
他是疼的。
竹心同樣倒在一旁,她也才如花般的年紀。隻是花兒凋零在了及笄之年。
“啊——”
天狗仰天而泣,雙膝跪倒,不多時,一大波叛軍被他的嘶吼引來。他渾身浴血俯首於地麵,屋中回蕩著哀鳴,劃破的衣衫中可見黝黑毛發,因為妖力耗盡,他的手臂和臉同樣呈現怪異模樣。
不管是人是妖,叛軍們都沒有忌憚,一人舉刀刺去。
噗嗤。
刀子從他後背刺入,穿過胸膛沒入地板三分。
然,小士兵還在哭。
他有過很多很多主人,經歷過每一任主人的死亡,而這一次,是他最痛的一次。
他的小主人還未長大,他還沒有教會小主人上樹掏鳥下河摸魚。
秋娘日日命人早早掌燈,今夜卻再也等不回她的郎君。
竹心在年前說了親,一提親事便羞憤,說要永遠留在薛府陪在秋娘身邊,是啊,當真是永遠離不開了。
.....
巷子裏。
陶緹用繩子將天狗捆了起來,繩子一圈挨著一圈,隻露出了可以呼吸的腦袋。為防止掙脫,齊鎮還給他加了一層禁製術。
可怖的嘶叫在巷子裏回蕩,亦如那日的悲鳴。
“他被夢魘了,”齊鎮將天狗提起來。
“八九不離十是回想起了以前的事,”陶緹將覆於天狗額頭,注入妖力探查,老張的夢遊症,葛明浩看見腳上的黑手印,此刻天狗又被夢魘籠罩,這中間必然有聯係。
“最近店裏有奇怪的人來過?”齊鎮問道。
陶緹搖了搖頭。
與此同時掌心傳來刺痛,再看時,自己手心裏多了一個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