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隱約約,齊鎮胳膊上閃過一絲金線,仿佛在皮膚下蠕動。
知道齊鎮是中蠱在先,才又瘋魔,於是來不及多考慮,齊邱趁其不備砍下來齊鎮左臂。
霎那,鮮血四濺。
齊泗驚得說不出話來。
陶緹怔忪,心頭五味雜陳。
盡管齊鎮斷了一臂削掉了蠱蟲,但理智卻絲毫沒有回籠,他的瘋,已和蠱蟲無關了。
小狐貍從齊泗領口處鑽出來,晏湖恢複了清醒意識。他們打鬥過程中毀了諸多樓房,連帶著恰好滅了不少藏匿起來的母蟲,所以他得以清醒,也剛好看到齊邱砍下齊鎮胳膊的那一幕:“你們龍子是不是都有家暴傾向?”
齊泗舉手發誓:“我絕對沒有!”
晏湖:“眼見為實,耳聽為虛。”
齊泗:“!!”
“我去幫忙,”晏湖從他領口跳了出去。
這情形一看就是齊鎮出了問題。
“等下!”齊泗沒抓住,狐貍柔軟的尾巴尖尖從他掌心裏滑脫出去,還有一道影子快速從他身邊掠過。
是陶緹。
“喂,二嫂!”齊泗又晚了一步,沒攔住。
就扭頭的功夫,星河也重新加入了製服齊鎮的行列,這下該照顧的傷員都沒了,齊泗也不能幹看著,一晃眼,身影已不在原地。
血雨不斷沖刷著地麵,有時雨水尚未滴落便被蒸發在空氣裏。
大家招式齊出,一時分不清誰是誰,隻雲層怒湧翻滾,地麵飛沙走石、狂風卷塵。晏湖釋放出全部尾巴纏住齊鎮手腳,幫齊邱凝聚“九霄風雷斬”騰出時間。
麒麟與朱雀對視一眼,一左一右將全部神力給予齊邱。
風暴與雷電迅速交織。
這是他們當年和畢方聯手時重傷齊鎮的招數,彼時還有創世神,所以威力巨大,可毀天滅地。
齊泗一手搭上齊邱肩膀,也將自身妖力凝聚其中。
星河帶領鮫族人為他們護法。
陶緹擡頭望天,血雨忽然停了。遙遠高空乍現一道金光,以雷霆萬鈞之勢奔湧向齊鎮,越是到近前,氣勢越是迫人,幾乎沒有猶豫,遵循著強烈本能他閃至齊鎮身前。
齊泗眼尖:“二嫂!!!”
風雷斬降下之前,晏湖已經鬆開齊鎮飛掠至一旁,回頭時也是一驚。
轟!巨大爆裂聲使得整個譚城的地麵都震了三震。
麒麟跌坐地上,枯朽的雙手呈現出透明狀。
“老先生!”鐘玄倒在他身旁,不由自責。
“無妨,我本來就要走了,消耗了全部神力隻是提前了我歸於混沌的時間,今天走和明天走沒有區別,”麒麟擺擺手,又嘆氣說,“其實我早該來的,我算過一卦,和齊鎮牽扯的那孩子應該還在,可又好像不在.....”
他陷入糾結,身影漸漸消散,最後大笑一聲:“算了,這爛攤子,還是你們自己去收拾吧。”
鐘玄兩眼發黑。
塵煙四散的另一邊,齊泗抱起小狐貍,擔憂地望向引下雷霆一擊的中心:“二嫂?二嫂?!”
星河扶著齊邱,齊邱也才從詫異中回神,不知道陶老板什麽時候對他家老二這麽上心,他記得他們明明隻是協議結婚。
灰塵中現出齊鎮的身形,衣服焦爛露出皮膚,原本赤紅的詭異妖紋在此時看已發暗發黑,他也受了重傷,盡管陶緹在千鈞一發之際全力護了心脈,但傷害仍舊不小。
可是,瘋魔的妖怪根本不在乎自己受傷。
哪怕玉石俱焚,也要殺。
殺個幹淨!
齊鎮單手掐著剛才未能及時散開的朱雀的脖子提在空中,朱雀神力所剩不多,無法維持人形,翅膀半耷拉著在空氣裏撲騰,眼珠子都快翻白了。
齊邱要救,但上前一步便單膝跪了下去,剛才那一招大家都耗盡全力,怎麽也得休息上幾分鐘再戰。
可緊要關頭哪怕耽誤幾分鐘,齊鎮都可以將他們反殺。
“救...救我....”朱雀掙紮,他不想和麒麟老兒一樣就這麽走了,他最少還能活上百年。
星河喝令族人再戰。
為救朱雀老先生,晏湖也沖了上去。
趁著他們亂鬥,齊泗及時把他二哥腳邊的陶緹帶了回來,陶緹的能力也消耗完了,龐大的饕餮身軀此時比小貓沒大多少。
“二嫂,你剛才怎麽還反水了,不然我二哥現在肯定已經昏迷了,”齊泗說。
“我不想他死,”陶緹不做辯解,隻說出當時所想。
齊泗完全明白,他也不想二哥有事,也相信大哥不會真要二哥的命,可如今二嫂與二哥更親近,所以才會亂了陣腳。
眼看著星河與晏湖也不是對手,齊鎮的殺欲已走向頂峰,陶緹急道:“還有其他辦法能控製住他嗎?”
齊泗也著急,於是急中生智:“我有辦法了!”
晏湖催道:“快說!”
齊泗看向鐘玄:“局長,我二哥的舊愛肯定有轉世,你把轉世的人帶過來,我二哥見了一感動就不會嘎嘎殺人了!”
齊邱道:“算個主意,先救朱老,我們再拖住他,老鐘你去找人。”
重擔一下落在鐘玄身上。
鐘玄剛醒來又想昏死過去:“我上哪兒找人去啊,我又沒見過!”
齊泗:“那叫什麽名字,轉世的人會不會名字一樣,把同名同姓的找來呢?”
鐘玄焦頭爛額:“名字我也不知道啊!”
齊邱驚呆:“那一年老二發瘋,是你通知的我。”
鐘玄道:“是我通知的你,但我隻見過他發瘋,他瘋之前的愛情故事我們不都隻是聽說嗎?”
齊邱:“.....”
“其實我剛才就在想一件事,”鐘玄在看到陶緹護了齊鎮後還活著心裏就有疑惑,饕餮往前沖,照理會和齊鎮一起遭受風雷斬,且以饕餮虛弱的狀態必死無疑。可他還活著,難道是齊鎮反過來又護了他?
如果是這樣,那麽陶小老板有沒有可能....
“嘎——”朱雀發出了慘叫,打斷了鐘玄的話。
頓時,大夥兒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朱雀老先生扛不住了!
來不及了!!
大家拖著滿身上打算再拚一拚,可忽然間誰也動不了了,睚眥的恐怖威壓彌漫在空氣裏,強橫程度達到了史無前例。
這是大妖打算自爆元神才能産生的巨大威力。
一旦自爆,在場的誰也逃不了。
齊鎮滿臉淌血地看著他們。
他是真的瘋了!
為殺死他們,不惜一切代價。
可就在他們以為真要殞命時,身體忽然一鬆,巨大力量消散。
齊鎮也鬆開了朱雀,空氣中有什麽看不見的東西束縛住了他。
與此同時,他們身邊出現了一個男人。
不知他是何時來的,更不知道他是怎麽做到如此悄無聲息,他身上沒有妖族的氣息,更沒有神族與生俱來的無形中的威懾,走過他們身邊時卻能撫平焦灼躁動的心緒。
他穿了簡單的長褲短袖,看起來斯斯文文。
可詭異的是。
他生了一張與齊鎮一模一樣的臉。
“二、二哥?”齊泗瞪直了眼。
齊邱同樣震驚,可細看下,又不是,他和老二的眼神不一樣。
男人雙手捧起此刻嬌小的饕餮,然後走向了齊鎮。
齊泗離他近,本能想阻止,可是心裏竟然奇異地放鬆下來,最終什麽也做,隻看著男人到了齊鎮麵前。
男人一手扶起朱雀,一手將小饕餮交到齊鎮懷裏,說:“他還在。”
“他....還在?”瘋魔後的齊鎮開口說了第一句話,視線落在饕餮身上。
男人點頭:“對,他還在。”
大夥兒眼前出現一幅了景象。
那是一座山崖,陽光柔軟地斜照下來,遠處是層巒疊嶂的起伏山丘,雲霧繚繞間別有一番壯麗。
齊鎮坐在崖間的某處草坪上,不,不是齊鎮,是眼前的這個男人,他撫摸著一個小土丘。
沒一會兒,土丘裏冒出一隻小爪子,接著是小腦袋,胖乎乎的腦袋甩了甩,用力甩掉泥巴露出了頭頂上圓圓短短的犄角,然後它蹬呀蹬,整個身體都從泥巴堆裏爬了出來。
小獸有雙琥珀色的眼睛,圓溜溜的,萌萌地歪著腦袋看男人,小尾巴甩呀甩。
它剛出生,還什麽都不明白。
男人溫和道:“你母親是夏官縉雲氏後裔,你也是縉雲氏之子,隻是人類朝代如何更疊,家族如何龐大延續也免不了貪欲,貪權、貪利、貪惡,胃口之大,才有你橫死這一遭,就給你取名....饕餮,能吞萬物,也以吞惡當先。”
陶緹也在看景象,沒想到自己是這麽來的。
“還在...”齊鎮重複著。
他終於恢複了清醒,單手摟過小饕餮牢牢抱在懷裏,彎腰跪倒在地,如那天一般,泣不成聲。
斷斷續續中,他還說著什麽。
陶緹聽清了。
他說:“那天沒來得及告訴你,我想帶你去遊遍山川,玩遍世間所有好玩的,等過上幾年再回榆山村,免得你總盯著桃樹覺得它長得慢,到時一回家我們就可以坐在樹下吃桃子了,你種的,一定很甜。”
陶緹輕輕眨了下眼,視線裏聚起一層水霧:“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