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掃戰場,清點繳獲。 整座圍堡總共有八間倉庫,三個牲口棚,一個鐵匠鋪、一個木匠鋪,另有漆匠鋪。 八間倉庫滿滿當當全是糧食、肉乾、鹽巴,另外還有一處存放布匹。 牲口棚裡有耕牛五十六頭,牛犢子十三頭,馬匹總共有三十來匹,可惜全是隻堪騎乘和拉磨的劣馬。 存放銀錢的地窖裡,總共抬出來四十八萬五千四百三十七錢,裡頭有上等銅錢,也有朝廷後來鑄造的大錢。 好錢多是顏政之前砸出的那十萬錢,大漢曾多次鑄錢,隻是鑄造量遠難以滿足市場要求。 所以民間還大量存在以物易物的交易,占據銅礦、錫礦的豪強,往往也會自己鑄幣,隻是質量不一,麵值不一。 至於珍寶?還真沒什麼珍寶,倒是從地窖中抬出一堆竹簡來。 這般算的話,鄭老公錢財並不算大,或者說這年頭的地主、財主,都沒多少錢財。 他們手裡最多、最寶貴的乃是土地、糧食,隻要有這兩樣東西,就能讓一方百姓甘為牛馬。 隻是最讓顏政痛心的是,圍堡裡頭的鐵匠鋪被砸了,鐵匠都被打死了,木匠鋪也毀的差不多,鄭老公家中的匠人隻有兩個木匠、兩個漆匠僥幸活了下來。 還好,鐵匠鋪還堆放著上千斤的鐵料,帶來的賓客中也有人會打鐵。 顏政清點著戰利品,他心中總算明白,為啥打土豪可以打出一個江山來! 就問這世間,還有比這更輕巧的事,又更正義的事嘛? 隻需要熬過發展初期,便能輕而易舉的摧毀地方豪強,從他們手中奪取大量的錢糧土地。 顏政抬頭望了望這座圍堡,在空氣中打幾拳道:“爽!” ………… 約莫一個時辰後,楊敬一家趕到圍堡。 他興致頗高,到鄭兄家中做客他是極其樂意的,至少比待在亭驛啃乾糧要舒服。 然而剛走到圍堡門前,便發現有人正在往外運送著屍體。 這些血淋淋的屍體被碼放在馬車上,再由人拉走。 他頓時大駭,結結巴巴道:“這……這是怎麼回事?” 隨行的賓客哈哈一笑:“楊先生不用驚慌,鄭老公家的圍堡,已經被咱三爺和顏先生打下來了!” “打……打……打下來了?”楊敬說話都哆嗦起來。 “正是!”這賓客趕著馬道:“楊先生這回可立了大功,三爺定有賞賜!” 楊敬隻覺額頭發麻,這群人居然是一夥盜賊! 不該啊!這顏少君看上去麵似忠良! 楊敬後背冒汗,想到之前同鄭老公來往,想到以自己名義購地、談合作。 他明白自己被人利用了,頓時麵如死灰。 女兒楊琰擰眉道:“爹爹,顏少君定然不是盜寇,這般所為,必有圖謀!” “有何圖謀?”楊敬一聲長嘆,又不敢當著賓客的麵罵顏政,隻道:“我命真苦!” 說著一行清淚流下,他同鄭老公有契約,有君子約定,鄭老公也沒有失禮的地方。 如今顏政這般做,便是讓他落得個背信棄義的地步,傳出去他連活都不用活了,還混個屁的“高端圈子”。 楊琰擰著眉不說話,稚嫩的臉上帶著思索的神情,她小聲道:“少君所推崇的乃是墨家學說,卻又比墨家學說更為透徹,想必這少君,是在踐行墨家行事!” 走進圍堡後,顏政正和三兒坐在一起吃茶。 “楊先生,你可來了!” 鐺——楊敬拔出自己的配劍,怒斥道:“少君,你欺我太甚!” “楊先生這是為何?”顏政忙後退幾步,張飛也趕緊舉起自己的配劍。 “為何?”楊敬咬牙道:“你們乾下這等破事,還問我為何?” 顏政攤手道:“不過是除一鄉野大害,先生何必如此激動?” “哼!你們借著我的名頭行事,末了卻奪人家產,滅人……滿門,陷我於不仁不義的境地,這般奸詐哄騙於我,我楊敬雖是寒門,卻也頗知…………” “打住!打住!”顏政忙叫住道:“我知道先生知曉道理,可這鄭老公借著和先生合作的名頭,搶占土地、踐踏百姓青苗,驅使百姓,不給百姓活路,這不也是汙人清白嘛?” “這是一回事嘛!”楊敬氣的跳腳。 “怎麼不是一回事?” “怎麼是一回事!” “莫非楊先生是以為,這群百姓的輿情,不及一個鄭老公?”顏政反問。 “我……哪有這麼說!” “爭辯無益!”三兒揮手勸誡道:“楊先生若是覺得不妥,那便以死明誌吧!你一死,世人皆知道,這不是你本意!屆時我兩自會遺臭天下!” 顏政眼睛一亮,還是三兒會寬慰人,直接戳人痛點。 楊敬一怔,顫顫巍巍的望著手頭的劍。 “先生莫要聽三兒胡謅!”顏政忙勸道:“鄭老公乃是鄉野大害,咱們不過是為民除害,況且咱們托他辦事,他卻盡想著占便宜,又以先生名頭來欺壓良民,如此行徑,是他不義在先!先生切莫為了這樣一個啥也不是的土地主,書都未讀過幾本的蠹蟲,而行剛烈之事!” 楊敬倏的收回目光,心中暗道:說的正是,這鄭老公算什麼東西?不過一有些閑錢的粗鄙暴徒而已,豈能同君子之交相提並論?自己為了這廝較勁,反倒是不值。再說了,真若是傳成為民除害,倒也可以! 不自覺間,他拿劍都沒底氣起來。 “真……真是他不義在先?” “千真萬確,外頭農奴雖然叫來一個,都能說上鄭老公三天三夜的不是!” 鐺——劍回鞘,恩怨了。 顏政笑了,見這書呆子上套,忙拱手道:“楊先生,大丈夫不拘小節,這些細枝末節之事咱們慢慢再說!如今咱們儼然如同舉事,還是以先生的名頭,故而當下要緊的是,得同縣裡說明情況!” “同縣裡說明情況?” “對!要讓縣裡明白,咱們非是舉事,而是迫不得已!要讓縣令大人知曉,咱們此行不是要反抗於他!否則縣裡誤認咱們為賊寇的話,必定會派縣軍來剿!所以……這件事必須從急!” “可……人家縣令會信咱們?” 顏政恭維道:“這就需要楊先生出馬了,我備上了二十萬錢,二十車糧食,還有一些錦緞。將這些東西送給縣令,說明其中關節,再結交一番的話,必能讓他消除誤會! 而且事先我已打探清楚,這鄭老公和周遭大多地主豪強一樣,同梁家並無太多瓜葛,不過是交糧納稅罷了!隻要咱們今後,能給縣裡更多好處,便能換取縣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若是……若是這縣令硬是要剿,賄賂也無用呢?”楊敬反問。 顏政冷哼一聲:“他不讓我得安穩,我會讓他明白,我能在關中掀起多大的動靜!” 楊敬後背嗖嗖冒冷汗,他發覺這夥人,一開始便不僅僅是要圖謀一個鄭老公。 “三兒,去挑幾間最好的房給楊先生家小,今後咱們就住在這圍堡內!” 張飛拱手道:“先生放心,今後咱們三家的屋子就在一間院子裡頭!” 楊敬沉默了,眼下他與家小,能依靠的似乎也隻有這夥強人了! 之前張飛讓他不滿便以死明誌,隱隱便是在表達,若是不覺得大家是自己人,那便伱保全你的清白之身,我們做我們的盜賊之事。 他終是點頭道:“此事緊要,不可掉以輕心!賄賂不妨先給一半,待探到口風,再奉上剩餘!” “不!”顏政搖頭道:“對地方豪強有多少家底,縣令心中有數!咱們直接將一半繳獲奉上,他自然明白咱們的誠意!若是還想著試探,反倒是顯得咱們有其他心思!” “倒也在理!怕就怕這縣令貪得無厭,硬是要來剿滅咱們!”楊敬捋著胡子。 “縣卒算什麼!”顏政不屑道:“他敢來剿,我便把圍堡讓給他,帶著發動起來的青壯,再去把周遭其他圍堡給打下來,到時候裹挾數萬,我就不信還怕他兩三千個縣卒!” 楊敬心中暗驚,若真如此做,那便真要捅破太白縣的天,這廝真狠毒! ………… …………
第三十七章:先生以死明誌吧!(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