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片海灣長約有4.7公裡,如今完全利用的也就是六七百米碼頭,從當前的情形來看,今後數10年都足夠用了。 海灣剩下來的部分開發權,確實在胡氏家族的手中。 那是在20多年前,在荷蘭軍隊鎮壓蒂博尼哥羅領導的爪哇人大起義戰爭中,胡氏家族竭盡全力的提供了近海運輸服務,從而得到的獎賞。 得以用相當低的價格,拿到了這片海灣的所有權。 二十七八年過去了,也就是開發出眼前這麼點兒小碼頭,木質棧橋深入海中約120餘米,能夠提供3~4艘風帆貨船停靠裝卸。 南洋公司看中的是除了碼頭的其他未開發海灣,從喬家礦石碼頭一直延伸到遠方的高聳山嶺,如今全都是原始雨林狀態。 胡震雷聽了馮國輝意欲購買海灣所有權的傾向,眼神一凝,神情有些戒備的問道;“怎麼了……南洋公司有意染指近海航運業?” “胡兄請放心,近期南洋公司還沒有計劃投身航運業,跑到海裡與你們搶飯吃。 誰都知道 跑船,打鐵,磨豆腐是三大苦,既辛苦又不賺錢,而且時刻要擔心把小命丟在海上。 但是從長期看,南洋公司的商業版圖想做的大一些,把生意做到巴達維亞,檳榔嶼和中南半島,難免會涉足航運業。 屆時,會綜合考慮各方利弊。 興許會選擇一家或者幾家航運合作夥伴,而避免直接投身於風險極高的航運業。 一切未定,現在隻是考慮到有些閑錢,未雨綢繆的先買一片海灣,後續再規劃投入。 不知胡兄意下如何,是否願意割愛?” “事關族中公產,如何處置皆須公議,我作為族長也不好一言而決。”胡震雷沒有一口答應,而是使了個“拖”字訣, 馮國輝也並不著急,很好脾氣的點點頭咧嘴一笑,說道; “好,那我就靜候佳音了。 胡兄想必也知道,南洋公司最喜歡交四海朋友,貴方是最早伸來橄欖枝的友人,我們對此心懷感激,並且珍視這段情誼。” “既如此,那為何拒絕我方加入到南線商路的合作中呢,豈非言不由衷?”胡震雷毫不客氣的打斷了他的話,硬生生的插了一句。 馮國輝臉色不變,順口說道; “當然是價值不對等了,做生意嘛,講究付出多少汗水得到多少收獲。 貴方區區帶一個口信,就想參與到南方新商路經營中來,未免是在想屁吃啊? 有這種好事兒,胡兄也帶我一個啦! 我知道喬氏家族對胡氏家族一直很防範,就連礦石貨運的航線都不讓你們插手,不知道這個消息可不可以換個大大的好處?” 馮國輝的回答絲毫不留情麵,一番奢望結結實實的堵了回來,這讓胡震雷氣的臉龐更紅了,怒道;“年輕人,口氣不要這番大,誰都有走窄的時候。” “老東西,抬眼看看你馮爺,我是不是可以任意你拿捏的軟柿子?”馮國輝此刻也不裝了,露出滿是殺氣的淩厲眼神,直視胡震雷冷聲說道; “給你三分顏色就敢開染房,在老子麵前倚老賣老,你特麼配嗎? 一群跑船賣苦力的東西,洗了腳上岸就敢跟我充大頭,伱這種貨色我見的多了,在姑蘇城高門大戶人頭我也砍得多了。 從一品的都察院右都禦史,正二品的總兵,八旗護軍都統,從二品的副將,布政使,散秩大臣,正三品的前鋒參領,護軍參領,城守尉,姑蘇城內的高門大戶,富商大賈殺的人頭滾滾,也不見有什麼強梁之處。 屠刀落下,“喀……”的一下人頭落地。 老東西,這其中任何一個拎出來,身份之尊貴皆遠非爾等海外草民可比擬。 以你胡氏家族這點實力,憑什麼在我馮國輝麵前吹胡子瞪眼,是嫌死的不夠快嗎? 我現在通知你,將海邊這塊地皮的產契給我拿過來,限你兩天時間,過時不候。 至於後果,我不說你也知道。 我這人向來是與人為善,看到路邊的老婆婆吃不上飯都會心軟,但我手下的這幫弟兄可不好說話。 有的時候……我也約束不住他們。” 馮國輝不見得親手砍過這麼多人,但絲毫不妨礙他拿過來立威,長毛亂軍席卷神洲東南以及內陸腹地十幾省,這是人所共知的事情。 如今和清庭隔長江南北對立,氣勢愈發的鼎盛。 稍稍借一下勢,沒毛病吧? 馮國輝氣就氣在泗水城這裡的三大家族,族長各個昏庸老朽,一副門板裡看人的市儈作派,而且還倚老賣老。 若是與他們以子侄相敘,還不知道被擠兌到什麼地方呢? 那豈不窩心死了? 馮國輝現在是仗著年輕氣盛,你不服氣老子就是乾,了不得……將這些老東西全乾趴下。 果然,在馮國輝充滿殺氣的淩厲目光逼視下,胡震雷方才惱怒的神色變了幾變,欲轉身離開的腳步也收了回來。 然後乾咳幾聲,身子忽然佝僂了下去,臉上勉強擠出幾絲笑容來,拱手作禮道; “國輝老弟,你看看……這……難不成為兄開個玩笑也不得? 不就是海灣邊的一塊地契嘛,為兄做主送給你得了,小事一樁而已,用不著喊打喊殺的吧。 在這泗水城中 胡氏家族最先向南洋公司拋出橄欖枝,雙方乃是天作之合,可不能內訌啊。 我一向告誡胡家兒郎,要與南洋公司的好兄弟們多多走動,爪哇島這麼大,是兄弟齊心合力做事才對。” 馮國輝愣愣的看著胡震雷沒說話,那個眼神看著胡震雷心裡發毛,小腿肚子不知不覺的就有些轉筋發軟,太特麼滲人了。 誰知道 馮國輝忽然展顏一笑,上一刻還是冰天雪地,下一刻突然春暖花開了,伸出手來將胡震雷的手握住,非常親密的上下抖了兩下,這才說道; “胡兄,你不怪我剛才沖動了吧? 馮國輝自小混跡於軍中,靠一雙腳走遍了東南數省之地,見慣了殺戮,也見慣了生死,唯獨缺少的就是親情。 可惜我父母族人大多橫死於戰亂之中,那時候來不及悲傷,來不及擦乾眼淚,拎起刀就要與清妖繼續作戰。 就像寒風中一根瑟瑟發抖的枯草,若不拚盡全力殺出一片生天,誰來憐惜你呢? 請胡兄多諒解小子身世孤苦,難免會觸動情腸,發出一些無名火。 胡兄若與我接觸多便了解,我這人是典型的外冷內熱,心腸軟的不得了,吃口肉都要讓侍女坐下來分享。 沒辦法,苦出生的孩子嘛。 每當看到泗水城的這邊大家族人丁繁盛,兄友弟恭,一副其樂融融的景象,都讓我羨慕不已呀。 這種親情的溫暖,真是好久都沒機會感受到。 我是把胡兄當做親人,對了……還有三哥,所以每當看到你們厭棄於我,曾經的敏感的傷口便又撕裂開來了……” 尼妹啊,這話怎麼聽,我怎麼就不相信呢? 站在一邊久久沉默無語的胡氏三叔胡震霆此刻已經淩亂了,當馮國輝喊他“三哥”的時候,心裡就“咯噔”一下。 那種感覺……就像被猛獸盯上了一樣,下一步就考慮從哪裡下口。 對於大哥和馮國輝兩人話語之間的刀槍劍影,胡震霆完全都麻了,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 上一刻還惡言相向,下一刻便歡聲笑語,你儂我儂…… 胡震霆此刻簡直頭大如鬥,更是無言以對,所以隻能沉默了。 “哦……對了,胡兄,交易港灣地契的銀兩我早已經準備好了。雖然關係這麼好,但絕不能白拿你們的地皮,這是我的原則。”馮國輝好像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又多解釋了幾句。 說完以後,他就像沒事人一樣,攬著胡震雷向前走了幾步,看著眼前一片繁忙的港灣,感慨萬千的說道; “胡兄,你我兩家今後一定要精誠合作,在泗水這邊開創一個大大的局麵,讓來些準備看笑話的人,驚掉大牙。 在南洋公司裡,每一次開會我都會囑托他們; 江湖是人情世故,不是打打殺殺。凡事要多用腦子,多用感情去溫暖別人。 仲要刀槍去解決,長了個腦子不是白瞎了嗎? 南洋公司是做正經營生的體麵公司,是靠誠信經營結交四方朋友,靠腳踏實地做事,一步步的發展壯大。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你看港灣裡,我計劃從喬家的礦石碼頭那邊,一直向前修一道護海堤,就從前麵的矮山上取石築堤。 取下來的碎石渣正好可以墊碼頭廣場,在那一片修些倉庫,不管轉運什麼貨物,總不能日曬雨淋吧? 當然嘍,這麼大的工程,我們希望與胡兄一起投入,畢竟以南洋公司如今的財力,難以獨自支撐起……” “咳咳……國輝老弟,咱們商界有句話叫親兄弟明算賬。海灣這片地送給你都行,你做的碼頭我再去插手,那讓外人如何看我胡老哥?”胡震雷一聽連忙打斷他的話,將頭搖的像波浪鼓一樣。 海灣這邊地契可以交易給南洋公司,哪怕賠錢也認了,就當交個好。 但投資是萬萬不能的,胡氏家族有自己的碼頭都沒有投資,怎麼會去投資你那個野雞碼頭? 以現在的目光來看,投資這個野雞碼頭幾十年都不會有收益,哪來這麼多的貨物可運呢? 所以胡震雷斷然拒絕,態度非常明確,沒有一點含糊的地方。 生怕眼前這個讓他內心有些懼怕的年輕人,將胡家拖到這個無底洞裡去。 建防波堤? 當真好大的口氣,你知道建一個四米多高,1米多寬,長1000餘米的防波堤要多少石料? 那是動輒上萬的土石方量,因為建防波堤你首先得挖深溝,打基礎。得使用糯米粘合的混合漿料,包含海邊貝殼粉料和洋灰,所需的用量驚人。 十幾萬白花花的銀幣投進去,連個響動都聽不見,絕逼是個深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