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丹汗的表情把泰鬆嚇壞了,哥哥可從來沒對自己這麼淩顏厲色過。 泰鬆支支吾吾,“我說……我說要去追郎奇的隊伍。” “不是這句!” “我說你要疼愛外甥,他也是孛兒隻斤氏的後代。” 對了! 林丹汗放開泰鬆,一掌拍在身旁的胡桌上。 桌上貴重的南朝和西洋擺設掉了一地,沙盤都毀壞了。 林丹汗嘶嘶哈哈地甩著劇痛的右手,仰天哈哈大笑。 終於被朕找到解決問題的關鍵了。 郎奇幫朕復興蒙古動力不足,那是因為他無論如何努力,都隻是個臣子,最多是個權臣。 要是他成了蒙古帝國的主人,蒙古帝國是他的,那就完全不一樣了。 泰鬆理論上是有蒙古皇位繼承權的,那她的兒子也一樣有。 隻要讓泰鬆的長子隨娘家姓,就完全沒問題。 朕要是傳位給泰鬆的兒子,郎奇為了自己兒子的江山,那不得玩命的乾? 不但能統一蒙古帝國,西征恢復蒙古大帝國,再南征恢復元朝,也是可以預期的。 要是郎奇野心大,不滿足當個太上皇,那也沒問題。 朕乾脆直接傳位給郎奇,隻要他對著長生天,在全體蒙古人麵前發誓,將來傳位給泰鬆的兒子就行。 他要是違背誓言,傳位給漢人後代,全體蒙古人都得馬上造他的反,他絕對不敢。 到時候,皇位隻是在郎奇手裡過一手,還是會回到孛兒隻斤氏手中。 至於朕當不當這個大汗,真是關係不大。 繼位這十九年,朕真是累壞了,關鍵還一事無成,早就不想乾了。 以前勉力為之,不是沒別的辦法麼? 現在有了郎奇這個牛馬,給蒙古帝國扛活,朕當個太上皇,不用肩負這麼沉重的負擔,進呼拉爾享福,坐看郎奇替蒙古帝國賣命,這是何等的美事? 李淵當太上皇是被迫的,朕可願意當啊,太上皇可比傀儡舒服多了。 朕真是太聰明了,以後誰說朕頭腦簡單朕跟誰急。 林丹汗心思飄忽,進入了狂想狀態。 眼前出現了以十萬計的蒙古鐵騎,在長生天下,縱橫馳騁。 乾掉了狗屁八旗精銳,努爾哈赤那個老東西跪在自己麵前顫抖。 科爾沁奧巴那個二五仔一把鼻涕一把淚,懇求自己的寬恕。 鐵騎奔向西方,當初被蒙古征服過的西域、東歐各國一個個狼煙四起,數十個色目君主對著九斿白纛大禮參拜。 那些蒙古的韃靼後裔們,紛紛來投,加入了蒙古大帝國的大家庭。 蒙古鐵蹄毫不停留,率領著西域、東歐幾十國聯軍,跨過長城南下。 明國天子率領著群臣,在紫禁城外,向九斿白纛臣服,蒙古終於報了被明國滅亡的一箭之仇,恢復了大元。 蒙古鐵蹄錚錚,踏遍萬裡河山,在南朝的花花江山裡縱橫燒殺,我大元又回來啦! 雖然到時候,坐在大都皇位上,接受萬國朝拜的,可能是郎奇。 可這天下是蒙古人的不是麼? 郎奇最終還不是得把皇位還給孛兒隻斤氏? 推動這一切的,是我林丹巴圖爾! 自己才三十二歲,有生之年,多半能看到這一壯觀景象的出現。 那個時候自己大概已經年老了,可以含笑回歸長生天。 林丹汗隻覺自己靈魂飄飄忽忽,已經到了天堂。 身後傳來一個威嚴的聲音,回頭一看,正是自己的偶像,先祖成吉思汗。 “林丹巴圖爾,蒙古帝國恢復了麼?” “先祖,恢復了。 我不但恢復了蒙古帝國,還恢復了更遼闊的大元。 小子無能,自己沒有這個本事。 但我想辦法將眼看要滅亡的蒙古帝國挽救回來了,而且,以後坐在大元皇位上的,還是我孛兒隻斤氏後代。” “你做得很好,不愧是我成吉思汗的子孫,按著你的想法去乾吧!” 泰鬆見皇兄鬆開自己後,咬牙切齒,盯著房頂發呆,一時嚇住了,不知所措。 可是等了半天,哥哥還在發呆,目光瘋狂,現在還流淚了。 哥哥這是——瘋了? 泰鬆輕手輕腳上前,拉了哥哥一下。 林丹汗紋絲沒動。 這下泰鬆急了,連連拍哥哥的臉,“皇兄,皇兄!” 林丹汗身體一震,眼神恢復了清明。 泰鬆拍拍高高的胸口,“哎呀,嚇死我了,皇兄你這是怎麼了?” 林丹汗一挺胸脯,眼睛裡帶著狂熱,“朕得到了成吉思汗先祖的神諭,決定傳位給郎奇。 隻要郎奇答應,你生的長子姓孛兒隻斤,這蒙古帝國就是他的,以後是你們的孩兒的。” 天地良心,泰鬆來找哥哥告辭,跟哥哥撒嬌,隻不過想給自己將來的兒子討要一個水草豐美的大牧場而已。 沒想到哥哥居然敞亮到要把大漢之位傳給自己的丈夫和兒子,對自己實在是太好了。 不過,現在哥哥的精神狀態好像不大對啊。 對哥哥的關心超過了對還沒有出現的孩兒的寵溺,泰鬆用手背碰了碰林丹汗的額頭,“皇兄,你先冷靜冷靜。 雖然我不懂軍國大事,總覺得這麼大的事不能倉促決定。” “朕意已決。” “皇兄,軍國大事我不懂,郎奇肯定是懂的。 我看還是等郎奇回來,你跟他商量好了,再作出決定。” 嗯,林丹汗點點頭,自己上午的決斷就太匆忙了。 傳位這事,跟郎奇議後再定,肯定是更穩妥。 唉,還是自己的親妹妹實心實意對自己好啊,粆圖、歹青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別以為朕看不出來。 “皇兄,郎奇回來前,你可千萬別跟其他任何人提起這件事,我總感覺心裡不托底。” “放心吧,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朕知道。 朕沒瘋,也一點不糊塗,朕以前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英明。” 泰鬆帶了幾個侍衛,挑選了幾匹神駿的快馬換乘,出了察罕浩特,向西南方向追趕郎奇而去,準備星夜趕路。 察罕浩特的東北方向,新鮮出爐的巴圖魯臺吉袞楚克,正帶著大汗賞賜的銀子,部下驅趕著獲賜的牛羊,兩個美女坐著勒勒車,朝奈曼部落緩緩而行。 袞楚克仿佛瞬間長大成熟了,一副從容不迫的表情。 隻是忍不住在馬上頻頻回頭,望向身後,暴露了他緊張的內心。 出察罕浩特二裡,袞楚克忽然停馬,招呼幾個部下過來。 袞楚克吩咐部下,“你們,帶著牛羊銀子,勒勒車上插著我的旗號,在後麵慢慢走。” 馬鞭一指兩個美女,“你們,給我出來! 不許坐車,帶上備用馬,跟我星夜趕回奈曼。” 這位主子脾氣不大好,兩個美女早就知道。 她們原來是給薩日娜伴舞的“蒙古皇家歌舞團”成員,現在無比羨慕被大汗送給郎奇的薩日娜。 郎奇是性格溫和,彬彬有禮的南朝君子,粗魯的袞楚克跟他比,在女人心中,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不過,自己兩人命苦啊,怨不得別人。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主子的命令是一定得聽的。 而且主子回家奔喪,心情肯定急切,是可以理解的,這是孝心。 蒙古女子,即使是跳舞的,騎馬奔馳也毫無問題。 三人帶了六匹馬,一路煙塵,星夜奔往奈曼。
第67章 縱虎歸山(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