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四章 他沒穿抱肚(1 / 1)

紓春 神婆阿甘 4404 字 2024-03-17

正午時分,崔禮禮如約站在了浮思閣。   和前幾次不同,今日她和春華都帶著冪笠,薄紗掩住了麵容。   進了天字號的房間,她才取下冪笠。   原以為陸錚還那副德行,穿得花裡胡哨,再摟著一個女人。   不想他今日也格外正經。   天氣悶熱,連帶著空氣也黏黏的。他將頭發束了起來,身上隻穿了一件薄薄的天青色綢衫。   隻是那綢衫太薄了些,布料就這麼貼在他身上。   似乎看到他胸前起伏的線條,以及隱隱約約的......   嗯......該怎麼稱呼呢?詩人筆下的相思豆?   他莫非沒穿抱肚?有這麼熱嗎?   算了,算了,非禮勿視。   崔禮禮的視線不好亂飄,隻得落在桌上。今日他麵前放著的竟是文房四寶,看來真是正經事。   “崔姑娘很是守時。”陸錚指了指麵前的椅子,看著她手中的冪笠,笑著道,“也知道掩藏行蹤了。”   “以陸二公子平日的為人,怎會將紙條送得如此隱蔽,想來是不希望別人知道你我見麵。”   “崔姑娘果然聰慧。”陸錚提起筆,手指撫過紙麵,“陸某今日公務在身,要單獨問崔姑娘一些話。”   他若不提,沒人記得他是銀臺司的執筆。   銀臺司掌管奏狀案牘,勘合關防公文,奏報四方建言、陳情申訴及軍情、災異等事。   簡單地說,整個芮國的消息,都由銀臺司謄抄成卷,唯有聖人可查。為求真求實,執筆漸漸又多了調查之職。   所以,今日陸錚是來調查案子的?這人怎麼看怎麼不像執筆,聖人怎麼會用這吊兒郎當的人做這嚴謹之事?   “陸執筆請問,民女知無不言。”崔禮禮嘴裡說得客氣,卻徑自坐下來倒了一杯涼茶,又讓春華點了幾道好菜,囑咐一定要有鹽水鴨信。   “十二日前的夜裡,柳河邊遇到劫犯之事,還請崔姑娘詳細講述此事經過。”   涼茶下肚,似乎也解不了這屋內的悶熱,她從春華手中取過一柄玉骨團扇,扇了起來:“既是公事為何不在銀臺司裡做?偏要到此處來?”   “銀臺司又不是審案子的縣衙,不過是問問經過,記錄在案。”   好吧。崔禮禮聳聳肩,與春華仔仔細細將那夜之事說了一遍,從卸金飾被刺到撞門板獲救。   “馬糞?”陸錚抓住了重點,停下手中的筆,“有何不同?”   “馬料分乾料,濕料和精料,軍馬、官馬和宮馬,所食之料自是不同。繡衣直使的馬,馬糞中多乾料和精料,而少濕料。”   “就這樣推測出是繡使的馬?”   “哪有那麼簡單?繡使的馬多食木粟,這木粟草料中會帶著紫色花朵,所以馬糞中也會帶著花瓣。加上繡使的馬蹄印子也不同,當時情況危急,我也隻是大膽一試。”   “大膽一試......”陸錚放下筆,鬆間上前掀開寫滿字的紙,又鋪了一張新的。   他為自己添了一盞涼茶,手指撫平紙張,又將金麒麟鎮紙壓了上去,才繼續道:   “你可知你這一試,繡衣直使上下百名繡使自請降罪。”   “降罪?”這麼嚴重?崔禮禮心頭一緊,可別把爹給坑了啊,“聖人怎麼說?”   “如今指揮使拿著‘縣主的兒媳’作幌子,說是要保護皇親才出此下策。聖人命銀臺司徹查此案。”   “我爹可會受牽連?”   “令尊何罪之有?是繡使自己忘了隱藏蹤跡。”   “那就好。”崔禮禮鬆了一口氣,夾起一隻鴨信啃了起來。這麼熱的天,吃點鹹鮮適口的鴨信,最最開胃了。   “好?崔姑娘不擔憂嗎?”   “你是說‘縣主的兒媳’那事?”崔禮禮搖搖頭,“我不擔心。”娘說了,不讓她去縣主府。   “畫像找到了?”   “不曾。”她啃著軟骨,嘟噥著。   忽地福至心靈,她吐掉骨頭渣,擦擦嘴,對陸錚露出討好的神情:“大人不妨將此事也在卷宗裡寫清楚些。”   “寫什麼?怎麼寫?”陸錚抬起眼對上她清澈的杏眸,知道這副天真無邪的皮囊底下藏著八百個心眼子。   八百個心眼子的主人伸出纖指,戳戳他麵前的紙:“就寫:崔禮禮信口雌黃,並不曾與縣主府結親,隻是為求自保,信口胡謅。”   “你這是要將繡衣直使放到火上烤。”還要借自己的刀。   “事情本就如此,我又不知道他們在辦案,我是為求自保,若不是他們要討好縣主,會出這事?”卸磨殺驢的技能真是爐火純青。   蠢。   陸錚令鬆間將紙筆收起來。   不願意寫?也是,自己跟他又不熟,還有些過節。見他站起身來,崔禮禮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在他胸前飄來蕩去。   怎又看不見了?到底穿沒穿抱肚?   不過這起伏連綿的線條,真是讓人難以忽略啊......   春華太了解自家姑娘那直勾勾的眼神意味著什麼了,可眼前的又不是九春樓的小倌,她連忙上前用半個身子擋住姑娘的視線,倒了一杯涼茶:“天熱,喝口茶吧。”   崔禮禮接過茶盞,掩飾心虛地喝了兩口:“不寫也無妨的,無妨。”   陸錚渾然不覺這對主仆之間的牽牽扯扯,掃了一眼她麵前的骨頭渣,淡淡地道:“陸某公事已畢,告辭了。”   出了浮思閣,鬆間跟在陸錚身後,有些困惑:“公子何不順水推舟,就將那句話寫上去?銀臺司跟繡衣直使的仇怨也不是一兩日了。寫上去,繡使必然不好過,首座那裡也好交代。”   陸錚沒有回答,隻抬頭瞥了一眼那扇敞開的窗,翻身上馬晃悠悠地向前走。   鬆間上了馬,也抬頭看那窗戶,什麼也看不見,也沒什麼好看的。   回到銀臺司,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熟識的同僚們湊了過來:   “繡使的案子可查出什麼來了?”   “對,快來說說。那崔小娘子說什麼了?”   “你們又想要陸某挨訓斥了?”陸錚懶懶地笑著。銀臺司的規矩,除了聖人,隻有首座可以查看卷宗內容。執筆之間更不能互通消息。   “這次不會訓斥你,昨日我聽首座大人說,要將此事辦成鐵案。”   “繡使素來與我們銀臺司處處做對,聖人讓我們查,必然就是想要借銀臺司敲山震虎。”   “出了這麼大的紕漏,恐怕指揮使的位置要換人了。”   陸錚伸了個懶腰,抓著一把紙扇搖了又搖,曖昧地笑道:“今日天熱,諸位若無事,陸某請客,去桃花渡吃冰鎮的蜜瓜。”   桃花渡並非渡口,而是京城極貴的秦樓楚館。   陸錚是桃花渡的常客,全京城的人都知道。   他為桃花渡的一個花娘與人打得頭破血流,連聖人都知道。   “別去了,外麵下雨了。”有人道。   說話間,就打了一記響雷。   雨已成河,沖刷著銀臺司的青石階。   空氣漸漸涼爽下來,被困在廊下的陸錚,剝了幾粒花生,又沏了一壺熱茶。   茶香氤氳,熱茶終歸比浮思閣的那一杯涼茶喝著舒服。   他握著茶盞,斜斜地靠在廊下,將花生拋進嘴裡,沒有半分官吏的儀態。   不想,銀臺司的院門外傳來一陣急切的“啪噠啪噠”的腳步聲。   緊接著幾個披著蓑衣,戴著鬥笠的人冒著大雨,踩著水花跑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