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其敏坐直了身體，一口喝了杯中的茶，說：“你現在有沒有找到這樣的行業？” 　　“暫時還沒有，但是從方向上來說，可以先確定一個原則，就是輕資產的政策方向。” 　　“怎麼說？” 　　“首先是政策支持的行業，其次是輕資產投入。我找了一部分近兩年的政策，希望從裡麵能夠找到一點方向。”程宗唯說。 　　“哎，你這樣一說，我倒是有個想法……，你覺得倉儲行業怎麼樣？” 　　程宗唯想了一下說：“倉儲行業的確是近兩年政策裡一直提到的，算是一個新興產業。” 　　“就是新建倉儲的資金投入可能也不小。” 　　程宗唯又笑了，說：“顧董，如果我們從深層次看，政策往往也有反噬效果，一旦政策提倡，最容易發生的情況就是有資金的企業一哄而上，市場會在五六年間馬上飽滿，所以，如果決定向倉儲行業轉，勢必也是需要輕資產化，可以考慮從存量物業上動腦筋，一次性租賃十年就夠了，相信到了那個時候，市場已經飽滿，江盛又要考慮下一輪轉型了。或者也可以直接采用合作模式，和產權方合作經營，雖然收益相對少點，但是可以撬動更大的規模。” 　　顧其敏坐著沉默不語，似乎是在回味程宗唯剛才的話。他的心裡在想，這個馬偉鈞介紹來的人如果能夠早點進入到詩臣，詩臣一定不會是現在這個局麵。其實詩臣遇到的問題和江盛差不多，十幾年來由著一種慣性做著某幾樣固定的業務，從來也沒去想在訂單業務的前提下，有沒有先設計創新業務，再去逐步占領市場的想法。如果不是這次程宗唯的到來，顧其敏自己也是斷然不可能有新的想法的。 　　一會兒顧其敏的手機響了，程宗唯順勢說：“顧董，方便的話，我隨處看看。” 　　顧其敏點了點頭，於是程宗唯從房間裡出來，在院落裡隨便走走。這個時間他想留給顧其敏考慮考慮，畢竟如果顧其敏確定了江盛的轉型方向，後續方案的事就會變得簡單很多。 　　大概隻過了幾分鐘，顧其敏就開門出來，說：“宗唯，走，一起嘗嘗這裡的菜。” 　　在餐廳坐下，顧其敏說：“我剛才想過了，方向基本上可以這樣確定，隻是在這個方案提交之前，一定要保密，一旦有其他人家提了相似的方案，它的價值就完全沒有了。部門內部也要控製一下擴散程度，特別是對轉型方向要做到隻字不提，畢竟辦公室是一個開放空間。” 　　程宗唯說：“這個我知道。” 　　顧其敏繼續說：“我認為這個任務最好就是你一個人來完成，這樣可以確保萬無一失。說實話，我對你的能力充滿信心，但是同時我們也要做好各種各樣的措施。包括市場調查，包括分析評價、包括編寫報告，最好都隻有你一個人操作。怎麼樣，時間上有保證嗎？” 　　“時間上沒問題。” 　　顧其敏滿懷寄托地說：“那這個事就交給你了。” 　　2020年元旦一過，蘇琇文就接到電話，讓她去江盛公司，說章勇要和她談。 　　到了章勇的辦公室，章勇正和眉山項目的分包經理在說話，看到蘇琇文進來，章勇異常熱情地親自給蘇琇文倒了水，兩人在沙發上坐下。 　　“小蘇，這段時間休息得怎麼樣？” 　　“還好吧。” 　　章勇說：“小蘇，今天找你過來，是和你通報一下，上次的事基本上已經搞清楚了。” 　　蘇琇文不禁有些疑惑，是真的搞清楚了，還是江盛又布了一個新的局給她？ 　　章勇看了一下坐在邊上的眉山項目的分包經理，說：“還是你來說吧！” 　　從上次眉山回來，蘇琇文有一段時間沒見到過分包經理了。 　　“上次公司召集我們分包經理開季度會，開完會我們幾個去凱撒皇宮消費，封世傑喝多了，在那裡吹怎樣和公司鬥，說可以搞個小圈套讓誰吃點苦頭。” 　　“小圈套？” 　　“他說用介紹材料商拿回扣作為誘餌，讓誰鉆進這個套子裡去，後來又來了一個男的，和封世傑談了一會就走了，那個男的一走，封世傑就讓他手下的老周先準備15萬，說隨時要用。” 　　“什麼樣的男的？” 　　“瘦瘦的，頭發有點三七開，手裡拿著一個凱越的車鑰匙……，對了，他穿了一件上半截有格子的襯衫。” 　　蘇琇文不用再想了，是唐輝。 　　章勇也看出了她的表情，於是問：“這個人是誰你認識嗎？” 　　蘇琇文無奈地點了點頭，“是我以前的男朋友。” 　　章勇嘆了一口氣說：“你現在還能找到他嗎？” 　　蘇琇文搖了搖頭，說：“上次一出事就找不到了，手機，微信都沒回應。” 　　眉山分包經理說：“雖然當時封世傑沒說名字，但是我感覺他說的那個要吃點苦頭的人就是你。這次到公司來才聽說了這件事，我就一下子就想起來了。” 　　蘇琇文說：“後來我也反復看了，銀行也去拉過單子了，轉賬的去向是實名的。” 　　章勇繞著茶幾晃了一圈，隨即讓眉山分包經理先去。然後坐下來說：“小蘇，事情是基本上搞清楚了，但是你畢竟也是有一定責任的，最起碼是遇人不淑吧。” 　　這個說法讓蘇琇文無可辯駁。 　　“而且，出了這個事，我感覺你也不適合再在風控部待著了，這樣，我給你兩個選擇。” 　　蘇琇文看著章勇，“章總，您說吧。” 　　“第一個，你可以去江盛底下的勞務公司做經理，主要就是管幾個勞務班組。剛才你沒來的時候，幾個部門領導都說你解決勞務糾紛就思路很清楚，你可以去勞務公司試試。” 　　那哪裡是蘇琇文解決的了的呢？但是現在說這個也沒什麼意義了。 　　“那第二個選擇呢？” 　　“第二個選擇就是留在公司，去行政部陳辛燕那裡，配合她的工作，我知道你們兩個平常關係也不錯。” 　　蘇琇文聽完這兩個選擇，已經都明白了，章勇這是給她一個自動離職的臺階。因為這樣的兩個選擇其實都並不適合她，原先事情沒有搞清楚之前，她在江盛公司同事眼裡還有一個可能的清白，現在事情一旦清楚了，大家就隻記得她有一個貪圖錢財的前男友了。 　　“你不用著急答復，回去考慮考慮，時間有的是。”章勇最後說。 　　蘇琇文又到了詩臣公司，把江盛公司和她的談話以及章勇給她的兩個選擇告訴程宗唯。程宗唯剛接了顧其敏的電話，通知他下周二帶隊去江盛公司作意向方案匯報。 　　“老程，你說我接下去怎麼辦？” 　　程宗唯抽了一口煙，說：“你自己打算去哪裡？” 　　“我感覺行政我是去不了的，天天看著沈昊進進出出，總有一天會情緒失控的，還是去勞務公司吧，最起碼還能接觸一點新的內容。” 　　程宗唯說：“勞務公司不在江盛本部，對你了解公司情況有些障礙，不過畢竟還有個經理崗位，也是可以考慮。” 　　“如果去陳辛燕的行政呢？” 　　“其實隻要你不離開江盛這個大的範圍，就總是有機會的。但是如果你征求我的意見，我會建議你去行政，做一個基礎員工。” 　　“難道我就沒有第三種選擇了嗎？” 　　“第三種就是他們期待的，你自動離職。” 　　蘇琇文搖了搖頭，“我不離職，我一定要看看沈昊最後有什麼結局。” 　　程宗唯拍了拍她的肩膀，說：“你看不到的。” 　　“為什麼看不到？” 　　“章勇即使知道沈昊在私底下收分包的錢，也不會有任何反應，因為他們是差不多的，章勇也一定收分包商的錢，又或者不是錢，是其他形式的……福利。而且，沈昊在江盛這麼多年，他幫章勇操作的事不會少，章勇怎麼可能放這個人出去亂說。所以，你去勞務公司的目的不能是為了看沈昊有什麼結局，隻能是為了你自己的成長。” 　　“但是這樣不清不楚地把我調走，我還是沒有證明自己的清白。” 　　程宗唯說：“其實根本就沒有完全清白的事，現在基本上能夠猜到，找書苑 www.zhaoｓhuyuan.coｍ 沈昊就是那個躲在暗處的人，封世傑隻是他的一把槍，有可能連上次他們吵架都是事先說好的。” 　　蘇琇文問：“那麼早就針對我，為了什麼呢？” 　　“因為沈昊要坐穩自己的位置。” 　　“我沒感覺自己會對他造成很大的威脅啊。” 　　“有，”程宗唯點了煙說：“當時你的趨勢很有利，如果你順風順水，很有可能就做了總經理助理，然後在某一個時間甚至可以成為和沈昊一樣的副總，但是一旦你成了副總，就有兩種可能性會發生。” 　　“兩種可能？” 　　“一是你早晚會成為和他們一樣的人，貪錢貪到毫無愧意，二是你仍然保持清白，樣樣事都希望搞清楚。第一種可能，你就會成為他們的自己人，你想，在同樣地貪婪之下，章勇勢必更想有一個相對年輕可以做得更長的人，這樣沈昊在章勇麵前的重要性就下降了；第二種可能，一旦你不想和他們同流合汙，你的潔身自好就會成為章勇和沈昊今後幾年工作中的麻煩，這樣也會讓你的位置不穩。” 　　蘇琇文望著程宗唯說：“但是我心裡實在不舒服……” 　　“什麼都不用多想，一個新的環境往往會給你一種新的思路。” 　　從詩臣公司出來，蘇琇文忽然有一種被整個世界放棄的感覺，江盛給她的選擇並不是她期望的，程宗唯似乎也並不在乎她應該去哪裡，還有那個曾經與她一起度過很多個日夜的靳永良，更是不知去了哪裡，一切的走向已經預示著她的今後，她將會成為一個可有可無的邊緣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