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上午，黃野平比約定的時間晚了半個小時到公司，一到公司就打了內線電話讓程宗唯去他的辦公室。 　　“宗唯，都9：30了，你看看大堂裡隻有幾個人，現在公司的狀況就是這樣，基本上沒有什麼凝聚力。”黃野平給程宗唯倒了一杯茶，說道。 　　“從項目統計表看這段的業務也不多，那這些人都去哪裡忙了？” 　　“項目等到要出報告了他們就來了，要復印、蓋章、裝訂，平時根本不知道他們在乾嗎。” 　　“考勤和收入沒有掛鉤？” 　　“谘詢公司嘛，根本沒辦法掛鉤，現在每家谘詢公司都是按業務收入提成的，不太好調整到固定收入，再說，你要是調整到固定收入，他們索性連項目都不做了，就等著發工資了。” 　　“就沒有辦法了嗎？人員調整一下也不行？”程宗唯有些不解。 　　“招聘是一個大問題，根本招不到可以直接用的人，工資開到5000，隻能招一個剛出學校的畢業生。再算上公司交金，一個畢業生的成本就是7、8千。如果要招有經驗的，沒有2萬一個月搞不定，而且你還不知道他到底能不能適應海營公司的模式。” 　　“海營現在的業務情況怎麼樣？” 　　“也不好，去年一年隻做了2600萬，刨掉成本，毛利還有20個點不到，500多萬吧，要負擔本部職能部門的開支，稅金、工商等等，最後也就剩個一百萬。宗唯，我這是把整個公司的底都交給你了。” 　　程宗唯上午剛到時已經看了局域網上的有關公司統計資料，發現業務模式果然是極其單一的，同時他看到每月每個谘詢人員的提成居然平均隻有三、四千元，這是一個非常詭異的現象。結合前一天晚上苗書雲所說的有關情況，他早就已經洞察其中的奧秘了。 　　“我看他們每個月提成也就3、4千，在上海這個地方，還有家有室的，這點收入能過日子嗎？” 　　黃野平無奈的笑了，“兄弟，還是你內行，一看就知道了，麵上隻有這麼點，他們倒是很淡定，日子還過得很滋潤，你說這不是怪了嗎。宗唯，以你的判斷，這裡麵的問題主要在哪裡？” 　　“可能主要還是幾個方麵吧，一是飛單，二是收卡，三就是陰陽報告。” 　　黃野平驚了一下，“陰陽報告？什麼意思？飛單、收卡我倒是知道，陰陽報告是怎麼一個意思？” 　　程宗唯起身鎖了辦公室的門，回過來坐下，點了根煙說：“比如小項目，像東聯置業集團的那些，據我所知，東聯置業底下的那些施工單位在項目結算審計時都會送卡，1000，2000的都有，一個月隻要做幾個小項目，收的卡可能就上萬了，這是一種；第二種飛單，和你的政策有關聯，你現在給他們的提成是收費的10個點，加上工資一起算可能是35個點不到，如果他把項目飛到其他單位，那就算他的自接項目了，直接可以拿到70個點，即使去掉外聯開拓費用，他還有4、50個點。這就是飛單的積極性。” 　　黃野平不停的點頭，“差不多是這個比例。” 　　“真正的操作來了，陰陽報告，陰陽報告才會產生最大的收益。操作人一直用你公司的身份做事，不需要承擔飛單那樣的風險。主要是對大中型項目，在海營出的報告並不一定是給到對方的那份報告。操作人真正需要的是蓋著海營公章的報告，你想，如果報告的結論和蓋章不在一個頁麵，他在這裡出完報告回去替換一下，你就沒辦法知道了。” 　　“報告不都是裝訂好出去的嗎？” 　　“有用嗎？現在誰沒有全套裝訂的設備，拆了重裝不是小菜一碟嗎。” 　　黃野平忽然意識到這是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一旦這種情況發生，表明整個公司的管理已經嚴重失控。 　　“你知道海營出過陰陽報告嗎？” 　　程宗唯搖了搖頭說：“我也剛來，沒有確切證據，但是行業裡已經有這個現象，我在嘉隆就有好幾個這樣的東西。我想，具體操作的人天天晃在外麵，不會不知道有這個套路。” 　　“你有什麼解決辦法？” 　　“如果要從根本上解決，可能需要很長的時間，因為這其實是人的問題，但是緊急形勢下，海營還是可以有一個方式來控製的。” 　　這時，有人在敲總經理辦公室的門，黃野平馬上朝著程宗唯做了一個暫停的手勢，走過去開了門。 　　站在門口的是綜合辦公室的主任袁星雯，她向黃野平匯報公司車輛保養和保險的情況，黃野平簡單指示打發了袁星雯後，又急忙把門鎖了坐到沙發上，“宗唯，你說，什麼樣的辦法？” 　　“所有報告由公司綜合辦公室負責快遞給委托單位，改變以前項目操作人自己去送報告的方式，另外，公司網站及時登錄報告結論，即使是公司之外的人也隨時可以上網查詢審核結論。” 　　黃野平一聽，茅塞頓開，“是啊，這樣最起碼能暫時約束一下了。” 　　“至於人的問題，”程宗唯喝了口茶繼續說：“不是暫時能解決的，沒有備用人員之前不適合大動作，現在公司所有人員要做個性格特質趨勢分析，再決定怎樣換血。” 　　黃野平感到這次把程宗唯找來是找對了人，如果不是程宗唯剛才那番話，黃野平根本不知道還有陰陽報告這件事，以往的飛單和收卡並不新鮮，海營成立之前，黃野平在前一個單位也這樣賺過不少錢，收卡是全被動，飛單是半主動，而陰陽報告則已經是完美策劃了。以前他是一個和阮慧麗一樣身份的操作人，任何做法的收益都是個人的，但是現在站在公司老板的位置，這樣的漏洞是黃野平絕對不能接受的。更主要的是，他身處這個公司，居然還不如之前在公司外的程宗唯知曉得多。 　　程宗唯現在這個崗位，之前其實也走一樣的來過好幾任，但是都不是正當年的業內人士。黃野平總是喜歡在退休人員或待退休人群這個範疇內挑選人，選擇退休人員的唯一好處就是可以省去日漸沉重的公司交金負擔，但是最重要的眼界差別他沒有想到。 　　“如果你是我，你怎麼管理這個公司呢？” 　　“現在公司的問題除了人的問題，恐怕最明顯的就是業務種類的問題，海營現在的業務主要靠的就是工程結算的造價谘詢，基本都在項目完成後。我們當年的時候，這種類型的甲級公司不超過20家，現在有200多家了，惡性競爭導致業務收費越來越低，項目前期沒有收益點，是肯定會非常被動的。” 　　黃野平也知道這個問題，但是要想把業務延伸到項目前期，隻靠目前這幫人是很難實現的，目前的谘詢團隊大部分都是學校畢業直接過來的，沒有完整的幾年跟一個項目的經歷，說得難聽一點，有時候谘詢報告都出去了，大概連全套圖紙還沒看過的也有。 　　“有的問題解決起來動靜太大，”黃野平無奈地說：“我也想徹底改變一下，就是一直沒有一個很好的切入點。” 　　“崔總有什麼建議嗎？” 　　“老崔啊，以前他倒是也提過一點管理上的想法，後來開始辦移民了，他也就不提這個事了。” 　　“那現在公司員工裡有誰是你覺得可以真正信任的?” 　　“說老實話，一個都沒有。你來之前的一個禮拜，本來排了一次谘詢業務學習會，你知道來了幾個人？” 　　這大概就是苗書雲在列車上提到的那次會議，程宗唯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道。 　　“9:30的會，到10：15才開，31個本部員工，來了5個人。” 　　體係、製度、能力和信任，程宗唯知道了現在海營的問題其實是出在各個環節上了，好像一根年代久遠的老舊水管，內部銹蝕斑斑水流不暢，找書苑www.zhaｏshuyuan.ｃom 外部又裂痕密布漏水嚴重，這種情況下，除了替換水管可能再也沒有合適的方法來繼續運行了。 　　“原因可能是多種的，”程宗唯說：“有項目已經約了時間的，有根本就不想來公司的，當然，可能也有會議學習的內容問題。業務方麵需要有新業務來支撐，之前的培訓必不可少，但是學習如果隻是頻繁的炒冷飯，員工的也興趣不會持久。” 　　“宗唯，這次你能來我是非常高興的，你一定要發揮作用讓海營公司回到正軌上來，我隻能拜托你了。”黃野平看似極其真誠的說道。 　　兩人的溝通一直到中午才結束，黃野平和程宗唯一起出去吃午飯，路口就是一家廣東風味的茶餐廳，點了簡單的四個菜後，黃野平給程宗唯拿了幾瓶啤酒，他自稱戒酒已經三年多了，自己上了兩碗飯。 　　程宗唯說：“黃總，你現在連酒都不喝了？” 　　“基本都不碰了，煙酒都不是什麼好東西，歲數也大了，也要養養身了。” 　　“過年過節的也不來點？” 　　“看情況了，沒事，你喝你的。” 　　這個歲數，開始相信隨遇而安。人生不是靠奮鬥就有收獲的，工作和生活都是如此。有的目標，越是想實現，越是沒有實現的可能。與其如此，不如將目標隻設到最基本的程度。看著滿街的SALES，很多都不切實際，滿口馬雲李嘉誠，誇誇其談加沒心沒肺。經常麵對這樣的從業者，程宗唯隻感覺他們太缺乏積累，專業的和常規的。 　　好比經常說愛的人其實沒有愛，隻有索愛的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