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劉像個無頭蒼蠅一樣，一會兒看看餐飲的布置進度，一會兒跑進會場拍照倒茶，一會兒又詢問宴席開始後的才藝節目安排，最重要的還有黃野平之後的麻將牌局，對於參會人一直在吐槽的wifi不通，老劉選擇充耳不聞。 　　上午的會議總算順利結束了，一行人轉到餐飲大堂，主桌坐的是公司行政一級領導和特約而來的重要客戶，在黃野平又一次長達20分鐘的致辭後，宴席終於開始。阮慧麗坐在黃野平的身邊一直擺著一張不甚滿意的臉，黃野平懶得理她，隻顧吆喝各部門人員互相敬酒。 　　之前程宗唯並不完全認識海營公司的大部分人，因為平常幾個分公司的中層都不在公司出現，借著酒席的機會，程宗唯在崔元彬的介紹下差不多兜了一圈，同時以公司行政領導的身份和他們都喝了一杯。 　　海營工會組織了幾個暖場節目，有街道請來的老年舞蹈隊，還有海營職工的才藝展示，活動持續到下午三點半才收尾，黃野平徑直前往老劉提前安排好的房間去玩兩把，陪同的都是海營公司平日裡經常陪黃野平的幾個老員工。 　　程宗唯站在園區的拐角問崔元彬：“崔總，你不陪黃總玩玩？” 　　崔元彬一攤手說：“我不會，剛來的時候他讓我學，我沒理他。” 　　“我怎麼感覺今天他們兩個人有矛盾。” 　　崔元彬知道程宗唯說的是黃野平和阮慧麗，於是說：“應該還是談條件的事情，阮慧麗肯定希望黃野平今天有什麼重要決定公布。” 　　“但是沒有，所以……”程宗唯接了半句。 　　崔元彬搖了搖頭說：“我總覺得他們之間已經有一點奧妙的關係了。” 　　程宗唯不好提起之前幾天晚上看到的事，隻能說：“如果有的話，海營要進入混亂階段了。” 　　這時苗書雲有些搖擺地走了過來，看樣子也喝了不少，程宗唯及時岔開話題：“小苗，今天黃總的講話你都記錄了嗎？” 　　苗書雲尬笑著說：“有啥好記的，他每次報告都沒有稿子的，東講西講根本沒有重點，開頭我還記了幾個字，後來就不記了。” 　　因為沒有晚上的安排，參會的人陸陸續續開始離開，崔元彬和程宗唯一起向老劉作別，苗書雲也趕緊跟著就走。 　　走到回去的車站，程宗唯和苗書雲一同等車，苗書雲問：“師父，你去哪裡？” 　　“當然是回去嘍。” 　　“你有時間嗎？”苗書雲有些醉意地問。 　　“你是有什麼事吧？” 　　苗書雲不好意思的笑了，“我有事要師父幫忙。” 　　“說，我看看能不能幫。” 　　苗書雲拉著程宗唯走到候車亭的後麵，“師父，我家裡的電腦壞了，啟動不了，你幫我去看看吧。” 　　程宗唯想了一下，應該也沒什麼事，於是說：“就這個事？” 　　“就這個事。” 　　“好吧，去看看，我不保證一定會修好。” 　　苗書雲咧嘴笑了，“你幫我去看看。” 　　公交車很快來了，程宗唯和苗書雲一起上了車，下午這時候車比較空，兩人坐在車廂後門並排的兩個位置，苗書雲有意無意地貼緊了程宗唯，程宗唯說：“沒那麼擠吧。” 　　“有，很擠的。”苗書雲異常認真地說。 　　程宗唯趕緊將自己的身體脫離了一點，因為這個動作，兩人似乎陷入了一種尷尬。 　　到了苗書雲住的地方，程宗唯按了一下電腦的主機電源，果然沒有反應，於是他拔了電腦電源線，將主機箱搬上桌子，拆了蓋板後說：“隻能先試一下硬啟動了，我也隻會硬啟動，如果還是有問題，可能就要拿出去修了。” 　　苗書雲在邊上看著他弄，程宗唯說：“你給我泡杯茶，酒喝多了口渴。” 　　苗書雲跑去燒水，程宗唯拆了機箱裡的電池，放在一邊。過了有十幾分鐘，程宗唯把電池重新裝上，接了電源後，機箱可以啟動了，顯示器的屏幕也亮了。 　　“應該好了，一會兒再看看穩定不穩定。” 　　苗書雲噢了一聲，坐在邊上看著他，程宗唯問：“有啥好看的？” 　　“師父，有件事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 　　“你說。” 　　“就是上次去濟南，……，其實，黃野平是叫我一直盯著你的。” 　　程宗唯做了一個停止的手勢，“我知道。” 　　“你怎麼知道？” 　　“小陸，我比你了解他，怎麼會想不到呢？” 　　“師父，你沒有生氣吧？” 　　程宗唯笑了說：“這有什麼好生氣的，你也隻是按他的意思做事，我能理解。” 　　程宗唯也有很多時候要考慮這樣幾個問題，在工作之後的年月，這其實也是正常常規的問題，在做什麼，值得嗎，浪費嗎？好像每個人總是因為職業的關係一直在一條沒有方向的路上奔跑著，可能一開始還有看似合理的目標，跑著跑著就徹底沒了，世事無常總讓人不斷刷新自己的底線，直到最後在某個節點無奈放棄。工作如此，感情也不外乎如此。 　　考慮到第二天的上班可能略微有些尷尬的氣氛，程宗唯故意去的很早，因為不想在正好上班的時間進公司，那時很容易在門口遇到苗書雲，但是這一天苗書雲沒有來，將近中午的時候，程宗唯遇到谘詢部新上任的經理小蔣，隨口問起苗書雲，小蔣說苗書雲已經和他打了招呼請假一天。 　　程宗唯有些猶豫要不要給苗書雲發個微信問一下，思來想去決定還是不要輕舉妄動，這種時候你以為的普通關心在苗書雲那裡可能被無限放大。於是程宗唯暫時拋開苗書雲的事情，與東聯置業集團許主任約了後，前去溝通年底中介單位入圍續簽一事的進展。 　　下午黃野平召集行政條線人員開會，就這次的股東擴大會議後續工作進行布置。連阮慧麗在內的行政人員心想，股東會議都已經結束了，還要布置什麼工作呢。 　　黃野平先是很客套地肯定了一下行政部門在這次活動中的努力，然後就幾個他不滿意的情況提出總結整改意見，一是今後活動類的組織必須事先在群裡匯報，場地應當先拍照發群，再提交方案意見；二是希望公司類的活動應盡量配合年輕化一些的節目，不要每次都是街道老年舞蹈隊的演出；三是既然邀請了重要客戶，行政部門必須事先做好伴手禮的準備。 　　阮慧麗聽得出黃野平其實是對這次活動組織有諸多不滿，於是她隻是在筆記本上記錄，並沒有說什麼解釋的話。 　　會到末尾，黃野平說：“辦公室把這次股東會上幾位行政領導的發言整理一下，明天交給我。” 　　老劉猛地一驚，崔元彬和程宗唯的發言還好說，都有電子文件，黃野平的發言怎麼整理，他那個洋洋灑灑的報告都是隨口而來，根本就沒有辦法整理。 　　“黃總，”老劉畏畏縮縮地問：“你的報告有草稿嗎？” 　　黃野平一臉的不屑，“這種報告哪裡來草稿，怎麼，你們都沒有做記錄？” 　　“我都在忙各個環節布置的事，沒有來得及記錄。” 　　“忙其他的事就可以不做報告記錄了嗎？公司領導講話，你們居然都沒有安排人做記錄。阮總，這件事你們辦公室想辦法去，我不可能再給你們做一遍報告，你們看著辦吧。” 　　阮慧麗用眼神示意老劉不要再說什麼，老劉隻得癟氣不語。 　　會議一結束，老劉就跑到阮慧麗辦公室，焦急地問：“阮總，這件事怎麼辦啊？我也不知道活動上領導講話也要做記錄的啊。” 　　阮慧麗也不知道有這一層工作，因為之前的活動都是崔元彬分管的行政組織，今年事先也沒人說起過這件事。 　　“還能怎麼辦，你先去看看誰有記錄，匯總一點是一點，黃總已經說讓我們自己想辦法了，我們總要盡量去做。” 　　第二天，講話記錄回收的工作沒有多大進展，有誰會在這種會上記錄黃野平隨意聊天一般的講話呢，老劉橫搞豎搞就整理出了300多個字，又忙了半天在電腦上打了出來，就夾在崔元彬和程宗唯的發言稿中給黃野平送去。 　　黃野平拿著手裡的稿子，粗看了一眼，問老劉：“崔總和程助理都在嗎？” 　　“在。” 　　“召集他們到小會議室開會，你和阮總也一起。” 　　老劉趕緊去通知各位領導，一眾人員在小會議室坐下，黃野平拿著稿子進來，轉身就關上了門。 　　“我們開個會，昨天下午因為崔總和程助理都有事外出，我已經組織行政條線對這次周年慶活動進行了總結，找書苑 www.zhaoshｕｙｕan.com 並且要求辦公室把幾位領導的發言都整理出來，現在老劉已經整理好了，崔總，阮總，你們看看這個整理稿怎麼樣？” 　　崔元彬翻看了一下整理好的稿子，他和程宗唯都有滿滿的一整頁，黃野平的發言隻有半頁都沒到，他知道這次又要有大事了。 　　“蠻好，主要意思都差不多。”崔元彬故意很輕鬆地說道。 　　阮慧麗不發一言，她可以肯定黃野平是非常不滿意這個隻有半頁的整理稿的，但是這個工作歸屬在她的條線，她隻能裝聾作啞了。 　　“蠻好？我做了一個多小時的報告，隻有這麼半頁不到？老劉，你說說是怎麼回事？” 　　“黃總，實在是很難整理，大部分人都沒有記，我都已經問過了。” 　　“老劉，這是你們辦公室的工作還是其他部門的工作？” 　　老劉沒話可講，隻能朝著阮慧麗看。阮慧麗隻得接口說：“黃總，這個事辦公室確實是疏忽了，老劉能調動的人也沒幾個，底下那幫小青年又不肯做事。” 　　黃野平一拍桌子，“他們不肯做事你們就早點提方案啊，是辭退是開除也要你們拿意見出來。平常我看你和他們關係都很好嘛，一派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景象。現在工作出問題了，你們再說這個話是不是有點晚。” 　　老劉不敢說話，阮慧麗也沉默了，黃野平接著說：“這個事我今天定個調，如果明天再看不到講話記錄，老劉，你就準備自動離職吧。” 　　說完，黃野平站起身來就走，會議在一種烏雲密布的氣氛中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