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吾師(1 / 1)

門的下半部分像一整塊鐵板一樣毫無縫隙,在及人胸口的位置則出現一扇像監獄裡柵欄門一樣透光的“窗”。金屬條之間的間距還算寬,能讓小骨骼的成年人伸出手腕的程度。   從那些“窗”望進去,隻有一片仿佛會吞噬光芒的漆黑。   據說當初設計的時候就是這樣,為了保留那些參與實驗後失控的人的尊嚴。   木無患跟在二人後麵慢慢走著,臉上神色少有的僵硬。   她瞳孔仿佛受到驚嚇一般呈現比平常更加緊縮的狀態,心跳加速,呼吸也不像平常一樣悠長。   目光掃過兩邊路過的黑暗,她知道裡麵是沒有人的…   那些神樹信徒應該都已經死了。   除了…她。   目光鎖定在前方的一扇門上,又調整了呼吸,咽了口口水。   門出現的位置是完全隨機的,不可能這麼巧…   眼看著前麵二人平安走過那扇門,木無患跟在後麵路過時卻聽一聲巨響,一雙慘白的手仿佛噩夢成真一般從金屬條的縫隙中伸出來,甚至擠彎了金屬條直接向木無患抓來。   而後者的反應速度也是極快,反扣住那雙慘白的手又緩緩推到門口。   這種反扣的手法屬於借力打力,對方用的力越大受到的反傷也就越大。   然而那雙手毫無收力的打算,還在一直往前推。   木無患隻感覺大腦一片空白,呆愣愣的看著那雙瘦削慘白又修長的手。   一雙滿是薄繭的,練劍人的手。   在對方因力受傷之前,她顫抖著鬆開自己的手,任由那雙瘦的仿佛隻剩骨頭的手抓住自己的胳膊,指甲嵌進肉裡。   血液難以回流,血管開始突出,她聽見自己的呼吸聲在顫抖。   不知指甲扣進了何處,大量的血液溢出,積在指縫又順著對方慘白的指節流下,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   忽然間一隻手搭在對方的腕上,木無患順著那隻手看過去,看見司長凝重的臉色。   她搖搖頭,司長也如她願收回自己的手。   “孩子…別再離開我了好嗎?”   她聽見門裡的聲音說,淚水也在此時難以遏製的流下。   粘稠的血和慘白的手交織在一起,淡淡的血腥味彌漫開來。   一切都跟那時候一樣。   老師,我也很想留在您身邊。   但實在是太疼了,您教我劍法時我頭一次知道自己的骨頭是什麼顏色。   ·   過了一會,鮮血不再流出,暗紅色的血把她的指甲凝在木無患的肉裡。   木無患抬起搭在鐵門上的紫紅色的手,回握著她瘦削的手腕,把額頭抵了上去“老師,先鬆手,我請侯大人開門。”   門裡的人聞言手上的力道鬆了一些,半晌徹底鬆開握著她的手。   凝起來的痂又一次被撕開,新的血又湧出填滿了傷口。   “我…稍微進去一下,馬上出來,不會有事的。”她看向一臉凝重的司長,訕笑了一下說道。   司長嘆了口氣,一時也不知該說些什麼,隻是抬手放在門上,然後向她點點頭。   木無患往前一步穿過金屬門走了進去,片刻的漆黑後卻聽見流水的聲音,腳下像踩在落葉上一般發出窸窣的聲響,軟乎乎的。   她睜開眼,看見那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   這裡仿佛在一道溪邊,兩岸種著零散的楓樹,楓樹後是一大片竹林。   眼前的景象正值秋日,兩岸的楓葉如火被風吹落,落入清可見底的水中,一陣風吹過,日光隨著葉片搖曳。   但是看著那張因太久不見天日而慘白的臉,就知道這一切都隻是假象罷了。   眼前人瘦得脫相,乍一看還是那件藏藍色外套配著黑襯衣,而仔細看去就會發現這一身衣服的材質與尋常的並不一樣,甚至在關節處還能隱約看見收起來的束縛帶。   她的眼也不再是冷色調的灰色,換成純粹而混沌的黑。   “槿兒…”她張開雙臂。   木無患嘆了口氣,壓抑著頻率過高的心跳,上前抱住了她。   “都長這麼高了啊…”   木無患聞言心頭一跳,轉頭看向那人的臉,卻見她微微笑著,眨了下眼,仿佛恢復了生機一般。   “老師你…現在是有意識的?”   她呼出一口氣,點點頭,周遭的景色忽然間一抖,換成石磚地的一處小院。   木無患剛到夜行司的四年就是在這處院子中度過的。   “孩子啊…”她緊緊的抱住木無患,把她的頭按在肩上“對不起…但希望你記住,我愛你,別恨我。”   木無患能感覺到自己的眼淚又溢出了眼眶,落在別秋影的肩上卻隻是順著那特殊的布料滑走。   十年未見,您若說恨我,怨我,我都不會哭,為什麼要說愛我呢?   ·   十年前一個尋常的早上,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時任司長兼陰天子的侯黎尋常的做好盒飯,送自己當時一年級的閨女去上學。   送完閨女後尋常的來到夜行司,路過訓練室時突發奇想的推門進去,想看看別秋影的教學情況。   剛推門走進來,門還沒來得及帶上就看見一道黑影砸在門後的墻上。   “咳咳…”黑影掉在地上撿起劍,往旁邊爬了兩步。   正當侯黎震驚的看著那道沒比劍高出多少的身影拖著劍爬走時,一道劍風又從場中襲來。   接著是“叮”一聲鐵器碰撞的聲音,一道身穿白色風衣的身影結結實實的接下了這一劍。   “哈哈哈…”他聽見別秋影笑了幾聲“好…很好,但你來得不是時候…”   “我來得正是時候。”身穿白色風衣的何秉燭回道“你要發瘋隨時找我,跟小孩玩什麼?”   “我沒發瘋,”別秋影說道,戰意高漲的目光始終跟隨著沿場邊爬行幾米,剛從地上站起來的小木槿,臉上帶著滿意的笑“我在教她劍法…也在教她該如何執劍。”   “她才十歲。”何秉燭說著向前發力,推開架在刀上的劍,提著刀往旁邊一步擋住她看向木槿的視線。   別秋影搖搖頭“她是我的徒弟,我比你更了解她,她可以被這樣教,況且…我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好,”何秉燭說著,又往前一刀佯攻,矮身躲開別秋影迎擊的劍後又反手向她攻去“你的劍教完了嗎?她學會了嗎?”   別秋影見招拆招,輾轉挪騰絲毫不落下風“劍招何其簡單,我要教她的是執劍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