鋪著琉璃瓦的飛簷翹起,簷下還掛著永遠不會響起的雨鈴。八角八根紅木柱子,除了電梯門的位置是雕花的傳統木門外,其餘墻體全是下半截木板,上半截傳統紙窗的造型。 這樣的電梯整個夜行司有三處,這恐怕是唯一一處自己沒見過門頭的。 據說通過這種電梯進入羅浮夢的成功率很高,木無患想著上前敲敲木門,隻見紙窗內透出暖黃色的燈光,如同燭火一般。 接著木門上出現一道弧形的縫,又向上下張開成一隻比人頭還大的眼睛。 眼珠子轉動著四下打量,虹膜跟紅木柱子一個顏色,最終黑色的瞳子看向木無患,眨了下眼,木門咯吱一聲向兩邊打開。 與門正對的轎廂壁向內突出成一排座椅,木無患走進其中,回身看見一隻竹簡掛在門旁。 “去哪?” “羅浮夢。” 於是竹簡上出現羅浮夢三字。 木門又兀自關嚴,一股紅木特有的清香彌漫開來。 “請閉上眼,停止觀測,停止感受。” “無論發生什麼事,不論聽見什麼指令,請相信我。” “……現在,羅浮夢已經到了,請保持現在的狀態一直往前走,直到聞見梅花香。” 木無患聞言有意識地讓自己放棄思考,直接往前走。 不知過了多久,腳下再次傳來靴子踩在硬質地麵上的哢嗒聲,耳畔莫名的低語也消散了,一股淡淡的梅花香飄了過來。 終於到了,木無患睜開眼,看見一座朱紅色的傳統門樓矗立在不遠處,紅門上的牌匾赫然雕刻著“羅浮夢”三字。 木無患往前走了幾步,回身看自己來時路,隻有一片漆黑。 一片漆黑,這裡沒有天空,沒有除了眼前建築外的其它景物。往上看隻有一個白點,向下流淌出陰天時昏暗的光線,籠罩在這一片建築上。 是的,隻籠罩在這一片建築上。 木無患忽然想起昨晚的夢,最後一幕的光線與現在有幾分相似。 她站在臺階下仰視著朱紅色的大門,門樓兩邊連接著青色石磚砌成的院墻,往左右一直綿延到黑暗裡。 院墻以下是幾棵梅樹,黃色的臘梅花正盛開,剛剛聞到的淡香正是來自於此。 院內的建築跟外墻和門樓放在一起,總有種難以忽視的違和感——建築風格是統一的,都是非常傳統的中式建築風格,但院內的建築光是暴露在光線中的部分就有十餘層樓高,長寬更是難以計量… 把它跟普通尺寸的門樓和外墻放在一起,就顯得外麵那些本應該起防護作用的建築多餘的有些可笑。 她走上臺階,扣了兩下門環,朱紅色的大門便兀自向兩邊打開。 門內的院子不大,稀稀落落的生長著各式各樣的梅樹,樹上的梅花無一例外地處於盛放的狀態。 梅園,按理來說應該讓人感到清雅才對,但不知為什麼看著這些梅樹隻覺得有些俗氣。 為什麼呢,是因為沒有雪來襯,還是因為都開的太過繁茂? 木無患站在原地看了會,又走到那扇四層樓高的大門前。 拍了兩下門,大門發出微弱的響聲,無人應答。 用力拍了兩下門,大門發出響聲,無人應答。 ……難道這是對我是否配入殿的考驗? 木無患想著後退幾步,周身靈氣運轉,正打算暴力破開門時,卻聽這扇大門吱呀一聲,緩緩向內打開。 她放下拳頭,站在原地眨了下眼,靈氣默默消散,有些尷尬的把手揣進兜裡,若無其事地向殿內走去。 沉重的大門在身後關嚴,一股攜帶著梅花香的寒意被關門時帶起的風卷起,撲過木無患的身體,揚起發梢又歸於沉靜。 她抬起頭,眼前的一切都如自己記憶中的那般巨大,根本不似人跡。 隻見腳前不到半米處有一直徑百餘米的圓盤,上麵滿刻著上古時期的符文,每一圈之間都有縫隙,像是可以轉動一般。 圓盤兩邊各放著一排弧形櫃子,向上看直到木質的櫃身隱入霧氣,也沒能看見它的盡頭。 建築裡的光源跟外麵不一樣,沒有向下傾瀉天光的白點,取而代之的是一縷縷極其緩慢的翻湧著的發光霧氣。 霧氣飄忽著,充盈整個建築,使這裡的光線變得柔和又明亮。 木無患看向圓盤的對麵,那裡左右兩排櫃子與弧形的櫃子相接,向散發著柔光的濃霧深處綿延而去。 正要收回目光,卻感覺餘光中有什麼東西閃了一下。 木無患疑惑著轉過頭去,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卻發現隨著自己角度的不斷變換,難以計數的閃光從視野裡出現又隱去。 這些閃光主要出現在兩邊的木櫃前,還沒等木無患仔細觀察,就聽那片光霧中傳來一道飄渺的女聲。 “身是菩提樹,”伴隨著聲音,一個巨大且怪異的影子在光霧中出現“心是明鏡臺,” “時時常拂掃…”聲音越來越近,主人的身影逐漸清晰。在接近圓盤時,像是很高興一般旋轉跳躍了一下,身上的細紗和鈴鐺隨著祂的動作高低起伏“…以免生塵埃。” 這個聲音……是梅識術,平日裡負責看管、製作夜行人的符偶。 果然祂還是跟記憶中的長相一樣。 雲霧向這邊聚攏,逐漸凝結成一個環圍繞著祂緩緩旋轉。 蚩尤親裔,木無患看著祂,腦海中不自覺的出現對祂族裔的說明——太典型了,三頭六臂,善工藝,簡直像是從書裡爬出來的一般。 眼前的親裔正彎著最左最右兩條胳膊,抓著圓盤兩邊書架前的細絲,將自己龐大的身軀懸在半空中。 更加明亮的冷色光芒照在祂青白色的皮膚褶皺上,引人注目的是,此時祂項上的三個頭中,中間那顆是被白布包裹起來的,並在與之相連的頸部用紅繩係好。 這顆被包裹起來的頭此時正對著木無患,可以看見與之相連的身體上應該“屬於”這顆頭的那兩隻手,正被麻繩粗細的紅線縫在一起,在胸口處做合十的動作。 剩下兩顆頭頂著純白的薄紗,向木無患伸出空閑的手,在那對合十的手掌下作出一個歡迎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