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媽媽…”孩童的聲音從遠處傳來，悶悶的，好像被包裹在水中。 　　“媽媽…魚！” 　　木無患猛的倒吸一口氣，她看見藍光燈下的魚缸中各式各樣的金魚在水裡遊來遊去。 　　這些被人工選培的物種挺著畸形的身體，拖曳著華麗到累贅的魚尾，在這狹小的一方天地中等待著被人挑選走。 　　“這是金魚。”身穿工作服的女人蹲下來抱住孩子，指著魚缸中的魚說道。 　　“…我…我想要…”孩童說著拍拍魚缸“…金魚！” 　　“嗯…再過兩天，媽媽再來帶你買好嗎？”女人說著站起來，拉著孩子離開了這裡。 　　這是記憶的片段，經不起細看。木無患掃視著除孩子所注視的魚缸外，都有著不同程度扭曲的景物，頓了一會，走到孩子剛剛站立的地方，轉頭看向身影好像在哈哈鏡裡一樣，扭曲著遠去的母女。 　　又轉過來看看魚缸，對比一下女人站起來的高度。 　　現在的我已經比你高一個頭了…媽媽。 　　魚缸中透出的光線突然變成紅色，玻璃後的魚也變成一張表情定格在驚恐上的臉。 　　夜色更深，急促的警報聲從四麵八方傳來，紅藍交織的光線不斷從木無患臉上閃過。 　　這像是一場車禍，眼前這輛銀色麵包車沒有安全氣囊，車前蓋變形壓縮，方向盤嵌進了駕駛員的胸腔裡。木無患轉頭，看向翻出馬路的白色轎車，駕駛員這側車門嚴重變形，深色的液體滴滴答答的往外麵淌。 　　此時消防員正圍在白車旁，試圖打開嚴重變形的車門。 　　這是一條直行道，馬路兩邊是像戈壁一樣的荒石灘。木無患往後麵白色轎車的方向走去，一條直行道上發生這樣的車禍… 　　司機看到前方有危險時，會下意識往自己這邊打方向盤，這時白車會橫在馬路中間，而此時後麵又高速駛來一輛麵包車，並且跟沒看見前麵有車一樣撞了上去—— 　　“砰”一聲巨響，消防員把車門拆了下來，孩童有氣無力的啼哭聲霎時間變得清晰起來。 　　靴子踩在砂石地上發出喀喇喀喇的聲音，木無患看見消防員先從裡麵拉出一具嚴重變形的女屍，又小心翼翼的抱出一個渾身是血的孩童。 　　啊，想起來了。木無患看著臉上糊滿血痂，頭發也被血凝在一起的孩童，深藍色的牛仔布裙被血染成黑色。 　　水滴在臉上，從滾燙變得冰冷，含糊不清的回應著自己的人慢慢沒了聲音，溫暖的懷抱也變得腥冷僵硬。 　　她走到女屍旁蹲下，平視著那張因恐懼而在記憶裡異化的臉，把黏在臉上的碎發別到耳後。 　　她記不太清自己那時候多大，但連悲傷都沒學會的年齡能有多大呢。 　　一陣風刮過，木無患看見眼前的人臉變成一尊麵容慈愛的瓷像。 　　站起來後退兩步，看見自己身前正站著一個小女孩，穿著黑色馬甲連衣裙，裡麵是娃娃領泡泡袖的襯衫。 　　天上陰雲翻滾，女孩的懷裡抱著一尊聖母的瓷像，大風揚起她的裙擺。 　　從建築裡跑出一個身穿黑色長裙的女子，腰上還係著白色圍裙，後麵跟著兩個同樣著裝的女人一直伸手試圖拉住她。 　　“來，把她還給我！”女人跑到女孩麵前，麵露懇求的說道。 　　“媽媽…”女孩囈語般小聲說著。 　　“對，是的，她是我們母親瑪利亞，但你不應該把她拿下來你明白嗎？” 　　“好了好了，”追上來的兩個女人識圖把女子從地上拉起來“陳姐，我們都是從這裡出來的，我們都能明白…” 　　“…但現在世道變了，我們的神並不屬於現在降臨的神話體係，信仰太弱，恐怕已經很難幫的上你了。”兩個女人一邊拉扯一邊說道。 　　這是我之前待得那個教會孤兒院，木無患看著地上的女人，陳…阿姨？一直是我記憶中很好的一個人。 　　女孩走過去，把神像遞給地上的女人“我可以幫你。” 　　“你…？”兩邊的女人鬆開拉扯著她的雙臂，地上的女人伸手接過神像時，臉上忽然露出怨毒的神色，故意把神像往女孩那邊推了一下又拽回來，女孩抱著神像的手被這股力聳得滑開，人也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的天哪！”左邊的女人見狀趕忙跑過去把女孩扶起來，緊張的看著附近的監控探頭。 　　“你不想乾了別連累我們啊！”右邊的女人也緊張的掃視周圍有沒有人看見。 　　地上的女人冷哼一聲，找書苑 ｗww.zｈaoｓhuyuan.coｍ 抱起神像自顧自地往屋裡走去。 　　兩個女人對視一眼，女孩旁邊的那個開口“…行啦，她現在不知道被什麼東西纏上，你明天見不見得到她都不一定呢，別生氣…” 　　木無患捂臉，這種投影式的往事回顧，真是能把人的童年濾鏡給乾的稀碎。 　　那時候我大概四五歲的樣子。木無患看著身前空地上的女孩，隨著她的視線一起看向雲層翻湧的天空，那時候我喜歡陰天，特別是刮大風的陰天。 　　風越來越大，吹起發絲裙擺，下麵的長褲也被風吹的向一邊偏移，渺小的身軀站在其中仿佛馬上就要被風帶走了一般。 　　女孩發出咯咯的笑聲，在周圍景物達不到讓風頭轉彎的情況下，這陣風莫名回旋過來，朝女孩撞去。 　　女孩則在原地笑著張開雙臂，等風穿過自己，喘不上氣時又抬手轉身，讓風吹著自己的背部，仰過頭看向陰雲翻滾的天空，開心的發出笑聲。 　　每當這個時候建築裡的工作人員就會發現我在外麵，又會頂著大風出來把我抓回去。 　　後來才知道，每個可以存儲靈氣的天賦異能者，在最初無意識積累靈氣的階段都有最適宜積累的情景或者條件，在靈氣快速進入存儲空間時，也會感到充滿力量和莫名的開心。 　　到現在我還記得，那兩年這樣的天氣格外的多，院裡的工作人員在那兩年之前也從來沒發現有小孩能這麼難看管過。 　　話說回來，自從那天陳阿姨把神像抱回去後，我就再也沒見過她了，與之相對的，沒過幾天孤兒院裡多了個叫蔣雯雯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