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關的邏葉城比平日清冷些，少了內外來往的的客商，但師徒三人回邏葉城幾天後，不大的小城突然湧進了許多人，尤其是年輕的讀書人居多，大冬天的肯定都坐馬車，一個主子還要帶幾個仆從，街道從早到晚來來往往似乎一下子恢復了平日的熱鬧。有一部分來自青州府學，大都是楊巨源、李霄、於鵠的同窗，後麵又陸續來了光州府、河中府的學子，有的直接來找楊巨源，有的間接打聽，有的來找羅一。來的人多了，再加上之前唐之牧來過，李賀在邏葉城的消息也不脛而走，這下更熱鬧了。 邏葉城目前有個受到宋老先生青睞的童生，還有個雖然過氣但依然受到皇帝重視的李賀先生，這個年關屬實不得安靜。回來沒兩日，李希言和安海去了草原，等李賀找不到人的時候鬧騰了好久。 羅一也想去，可是沒法，他得留下來接待那些平日裡不怎麼交流從光州府遠道而來的同窗，以及以前青州府學的同窗。這不，望著眼前的同窗微笑著拱手送別，他是個俗人，也是個弱者，還做不到隨心所欲，俯視眾生。所以，她真是有先見之明，早知道會有這種情況啊。有時候真的羨慕又心疼，到底是什麼樣的經歷造就了現在的她，不經一番寒徹骨，怎得如此通透閑淡？ “羅學兄？”一身紫色綢衫少年出聲打斷了羅一的思緒，身邊還有兩個少年，都是那日在光州府比試初見的三才書院學子。 “在此等候我等幾人？” “哦，，非也，一並不知曉幾位前來，林學兄、蔣學兄、張學兄，來此也是……” “非也，我等幾人是遊玩來的，你可有時間？我幾人去草原跑馬如何？” “哦，一著實脫不開身，想必幾位學兄是受家中長輩囑托而來，不好無功而返，一可帶幾位去認識一下楊學兄，請！”這幾位日常也多有照顧，確實不好拒絕。 “也好，我等確實受長輩囑托而來，不好就此回去，多謝羅學兄體諒一二！請！” 幾人一路七拐八拐，到了一處胡同，進去裡麵，一間矮墻蓬門小院門口一個穿著得體的小廝單手抱著一隻大盒子，另一隻手拍著門朝裡麵大呼小叫，道：“楊巨源，我呸，你敢拒收我家大人的禮？多大的臉？別忘了，你還在府學讀書呢，回頭還考不考秀才了？看把你能耐的？我家大人可是學正，學正，你懂不懂學正是乾啥的？你個鄉巴佬，呸！” 小院裡靜悄悄的，從門縫裡、矮墻縫裡看過去，隱約隻見一個拄著拐的小姑娘在正屋內探頭探腦的往外看。蔣士銓、林傑、張光旭幾人麵麵相覷，羅一尷尬的想摳腳趾，正要上前去攆人，隻聽身後又傳來一聲嗤笑聲：“喲，咱這大衛的科舉何時因一人而作罷了？好大的口氣！”眾人回頭看去，一個中年男人並一個小廝從後麵聞聲而來看熱鬧的人群裡走到小院門前，繼續道：“你家大人是學正？” “你又是誰？我家大人是你等打聽的？” 而小院的門此時開了，楊巨源出來，見到圍了一堆的人，有些局促道：“讓各位見笑了，本是小子無功不受祿，這位自稱學正大人府上的二管家非要給在下送禮，學正大人一向剛正不阿，源豈能任由此人胡亂敗壞學正大人的名聲，如此更是不敢受，有此誤會，煩擾各位了，請見諒！”說著深揖一弓。 “哦，原來如此。你即是楊巨源本人，正好，這裡有一封推薦信，我家太爺薦你去京城國子學讀書”，中年男人說完，後麵跟著的小廝手捧著一個精致的木盒恭敬的遞上前。 楊巨源以為耳朵幻聽了，“哇，國子學啊”“這小子是運到來了！”“巨源，巨源，快接啊，這可是京城，國子學，滿青州府你可是第二個咧”……直到聽到四周同窗、左鄰右舍以及看熱鬧的其他學子不停的重復京城、國子學，才低頭看向手中不知何時接過來的木盒，木木的抬頭看向中年男人道：“請問你家老太爺是……是……宋……” “不錯，我家老太爺就是宋老先生，太爺說那晚與小友聊得盡興，改日還要請小友過府一敘。這張薦信需過了院試中了生員才可用，還望小友繼續努力。信已帶到，話也帶到，某就告辭了！”中年男人說完就走了，眾人還未反應過來呢。這是宋家的哪位老爺？不像啊！ “巨源，恭喜你”，羅一上前拍了拍還未回神的楊巨源。 “哦，說是考上秀才才能用，要是考不上呢？”楊巨源這會兒真是傻了，腦子遲鈍的不行。 “哈哈，楊兄，你現在手握薦信，我要是學裡的先生、州府的官員恨不得現在就開考，明兒就送你去京城呢！”“哈哈，是啊，楊兄，這是高興傻了！”“對，咱們北地三府如今也就兩人在國子學，一個是你們青州府的，一個是河中府的，現在青州府馬上要出第二個了，哎，楊兄要是我們光州府的就好了，這樣一府一個多好，你說是吧，羅學兄？”“還真是！”羅一與身邊三人附和。 好了，這下青州府學得客客氣氣、認認真真地對待這位窮童生了，要不然人家轉學落戶到光州府去，還有你青州府什麼事兒？四周人看這位說話的口氣顯然是光州府人，能說出這話，那這光州府府衙應該是門熟啊。 “這位兄臺說笑了，源祖輩居於此地。幾位是……” “哦，這是劉傑、這是蔣士銓、這位是張光旭，三才書院同窗。 “幾位遠道而來，請進！”…… “哥哥，哥哥，你要去京城嗎？帶上阿姐可好？”剛進院門，一個五六歲的蘿卜頭跑過來拽著楊巨源。 羅一蹲下抱起他，刮了刮鼻子問“為何要帶上你阿姐？不帶你和阿娘嗎？” “阿姐幫哥哥洗衣服做飯，阿弟還要和先生讀書的，阿弟可以照顧阿娘。”蘿卜頭歪著腦袋瞪著羅一，那樣子好似在說你傻啊。 “行，你安排的很好，不過還是要聽你阿哥的，去描字吧”進屋後瞅了瞅西屋木盒裡放著的沙盒，放下小孩，又接著感嘆道“哎，是啊，挺難的，還有倆小一老，京城啊，居大不易……”她既然預料到後麵的事情，那這件事應該也預料到了吧？巨源這一家子該如何辦呢？ “巨源啊，娘聽著好似羅一來了啊，還有誰啊？廚房燒著水，露兒，把茶壺提來，盛點開水……”廚房裡傳來楊巨源老娘的聲音。楊巨源放下盒子又趕緊阻止一瘸一拐進來的楊露，跑去廚房裝茶水。楊露也拘謹的福了禮去廚房再沒出來。找書苑ｗww.zｈaｏshuｙｕan．cｏｍ 光州府來的三人，看著這破屋漏院，一言難盡，這樣的窮書生，到底如何得了宋老先生的青睞？學識淵博？笑話，學識淵博的人北地雖不如京城，可怎麼也輪不上他啊…… “羅學兄，這之前你們真就不認識宋老先生？” “確實如此，巨源兄也是受此一遭，才得見宋老先生的。其實……可能別的什麼人受了巨源的恩惠，托宋老先生幫忙的”，是啊，那晚她去見了誰，那間府邸門頭上掛的並不是宋宅，她是什麼人，能讓宋老先生開口？巨源這些時日也是不勝煩擾，得幫他斷了後續麻煩，“至於是什麼人我們就不知道了” 幾人對視，明白了，這意思是說楊巨源與宋老先生並無直接關係，是有個中間人，宋先生看中的是那個人，但那個人是誰，楊巨源自己也不知道，所以，楊巨源以後也有可能與宋老斷了聯係。“哦，竟是如此麼？” “是的，我被帶去宋宅，隻是被一個老先生詢問姓名年齡家人幾何等等，並未有說其他，故而我也不知到底是誰幫了我……”這樣的話，他已經說了無數次了，隻是幾人相信就不知了。他也很納悶，是誰幫他的。剛剛那個人說宋先生與自己相談甚歡，還要過府再敘，簡直鬼扯，他們就一問一答，全是問自己幾時人？父母親友家人都有誰？筆墨費從何而來？幾時入學？幾時考的童生？這怎麼就相談甚歡了？連問都沒問提都沒提客棧裡那個大金牙華服公子說的佐羅小姐，她又是誰？跟這件事有何關係？那個宋公子為何問？還說是宋老先生讓問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