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啟臉上似有不耐。 原本吵鬧的場景瞬間定格。 就連吵嚷著找茬的大壯都不自在地縮了縮脖子。 雖然桑啟從未欺負過村裡人,可村裡有人看過他射殺野物時的兇狠,還有那雙平靜幽深的眸子,多看一眼都讓人渾身發冷。 莫說大壯了,就是年長的村民都不敢跟這樣的桑啟對視。 梁樹麵朝著桑家的院門,他第一眼看到桑啟,眼睛發亮,朝桑啟揮手,嗓門清亮,“桑啟哥,你可算來了。” “大壯欺負嫂子。”梁樹似乎沒看到桑啟臉上的不悅,揚聲告狀。 大壯肥碩的身子可見地抖了一下。 桑啟的視線在眾人麵上掃過,又在叢業臉上多停留了片刻,才問:“發生了何事?” 梁樹已經從小雅口中了解了事情經過,他就當著大壯的麵,添油加醋地說了大壯多欺負人,叢業多良善多無辜。 叢業聽完,恨不得摸摸自己頭頂,看她頭頂是不是有一圈聖光。 接觸了對叢業的吹捧,梁樹說:“桑啟哥,你要替嫂子做主。” 雖然知曉梁樹是好心,叢業仍舊不適應有人為她出頭,替她做主。 “我自己來。”叢業對桑啟說。 桑啟收回視線,卻沒離開。 “桑,桑啟哥,我娘死了。”大壯覺得自己的雙腿都快支撐不住身子,他想走都邁不開步子,隻能求救地看著他爹。 “死,死了。”見大壯爹沒有動靜,方才抬著他過來的年輕人手探到大壯爹鼻子下,下一刻,臉色巨變,“大伯沒氣了。” 大壯隻覺眼前一黑,他後退兩步,跌坐在他爹身側,隨即抬手。 手心血紅,一片黏膩。 大壯慘叫一聲,不停後退,可總能對上他爹一雙死不瞑目的眼。 “哥,你殺了大伯。”年輕人氣憤地指責大壯。 “我,我,我不是有意的。”大壯不敢看他爹那雙合不上的眼,他本能要將錯處推到別人身上,“都怪你,誰讓你將我爹抬過來的?要不是你,我爹怎會死?” 年輕人不敢置信地看向大壯,“是大伯聽說你過來找人麻煩,讓我抬他過來的,大伯去世跟我有什麼關係?” 大壯卻不聽他的,“你不將我爹抬過來,我爹就不會死,你害了我爹。” 年輕人氣的直喘粗氣,他憤恨地站起身,再不管大壯。 大壯環顧一圈,想找出為他說話的村民。 凡被大壯看過的村民都不自在地轉開臉,卻沒人多說一句。 他們也怕說多會被大壯纏上。 到底還是梁樹看不下去了,他催促,“你趕緊將你爹背回去。” 大壯朝他爹伸手,伸到一半又縮了回去。 梁樹分明看到大壯臉上的驚怕。 “他是你爹,你還怕?”梁樹恨不得給他一腳。 這大壯可真不配為人子。 大壯咕噥,“是我爹,那也是個死人,你不怕你來。” 梁樹都被氣笑了,“他是你爹,又不是我爹——” 說到這裡,梁樹忙呸呸兩聲。 他才不會氣死他爹呢! 有村民實在看不下去,上前,對大壯說:“趕緊跟我一起,把你爹抬回去。” 無論如何,死者為大,總不能就讓大壯爹這麼躺著。 大壯再不想,被這麼多雙眼睛看著,也不得不爬起來,別著臉,將他爹抬走了。 有些村民跟著大壯離開,有的還在原地,對從業算命這事更感興趣些。 “桑啟媳婦,你真能算命哪?”有人忍不住,先問。 叢業點頭。 那婦人忐忑又期待地朝前走幾步,“那你能不能給我算算?” “我給卦金。”她又補充一句。 “成。”叢業沒猶豫。 既然能看人生死,沒道理不用。 不過她也不能占人便宜,“你要是覺得我算的準,就多給點,要是算不準,就少給點。” “不給也行。” 婦人上前來。 小雅拉著梁樹退到旁邊。 梁樹興致勃勃地看著,他聽說叢業會算命,還沒親眼見過。 婦人走過來這幾步路,叢業暗暗觀察,等她靠近,叢業先一步開口,“你在尋一樣東西。” 婦人身形一滯,既然驚喜地連連點頭,“沒錯,我——” 話才起個頭,婦人又頓住,周圍都是豎著耳朵聽的村民,她不敢說出來,怕萬一事情解決不了,反倒是害了她男人。 叢業看得到婦人身上發生的大事,最近也是記憶最深的便是她男人弄丟了典當行的一件金釵。 婦人丈夫在鎮子上典當行做夥計,負責打掃典當行後頭擺放典當品的屋子。 那日她丈夫打掃時不小心掃落了一個首飾盒,他忙去撿,可卻如何都找不到首飾盒中的物件。 掌櫃的說首飾盒中是前些日子有貴人來典當的金釵,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貴人還說過會在三月後來贖。 還有不到半月就是三月之期。 她男人找遍了所有角落,卻不見金釵。 掌櫃的卻不聽他辯解,限他七日之內將金釵還來,否則就要報官。 他們窮苦人家,哪裡賠得起金釵? 夫婦二人整日唉聲嘆氣,她男人聽聞坐牢都會被刑訊審問,好幾次都想尋死。 叢業與婦人站在角落,確定無人聽到,婦人便哽咽道:“妹子,我男人是個老實人,不可能偷的,那掌櫃的非說是他昧下了,還說那金釵要值百兩銀子。” 百兩銀子,在他們看來就是個想都不敢想的數目。 叢業有些頭疼,看來是她托大了,算命哪有那麼容易。 不過既答應,她也總要試一試。 “我得先看你丈夫。” 婦人有些為難,“他,他醉了。” 在事情發生當日,掌櫃的就辭退了她男人,她男人想再去屋裡找找那金釵,掌櫃的卻不允,男人心裡愁苦,也求救無門,隻能借酒消愁。 婦人怕男人尋死,也就任由他喝。 “我與你去一趟。” 婦人自然求之不得,“好,好。” 去之前,叢業先讓小雅跟梁樹回去,等她處理好了,再去尋小雅。 路過院門口,桑啟仍舊站著,叢業低聲與他說,“謝了。” 桑啟眸子閃了閃,沒應,轉身進了院子。 當看到男人第一眼,叢業腦中出現的畫麵就是他在牢中忍受不了刑訊,用破瓷片割破自己手腕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