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月神的過程並不復雜,隨著儀式的進行,街巷不知不覺開始變得安靜,直到這時,康樂樂這才看到不遠處正焦急尋找她的晏清。 “今晚我很開心。” 她輕輕吐了口濁氣,朝白衣俠客拱了拱手:“多謝公子的酒。” 微生衍還禮:“姑娘客氣。” 康樂樂朝屋簷邊上走了走,正準備離開時,一盞孔明燈不期然與她擦肩而過,望著那冉冉升起的孔明燈,她的腳步不由得頓了頓。 許是這會酒精有點上頭,她突然想大膽一次。 “公子想玩點刺激的嗎?”她突然開口。 微生衍疑惑:“什麼?” 康樂樂沒有解釋,她站在醉仙樓屋頂的最邊緣,身影映在天上的月光中,夜風吹起她的衣帶,像是隨時要入月而去。 微生衍還沒從她剛才的話裡回過神來,就看到她站到了這麼危險的地方,他剛想出聲提醒,就見康樂樂突然張開雙臂,也沒用輕功,整個人就這麼直直的仰身往後倒去。 他猛的一驚,下意識的閃身便朝她追去。 直到在半空中接住還在下落的康樂樂時,他才驚覺,在看到她從屋頂墜落的那一刻,他竟然連半分的猶豫都沒有就這麼直接追了下來。 被他攬住的那一刻,康樂樂微微有些詫異,她沒想到僅僅一麵之緣,對方居然會毫不猶豫的跳下來接住她。 其實早在跳下來之前,她就早已經盤算好了,以康錦繡的功力,先從上麵跳下來,半途中再用輕功穩住身形是絕對可行的。 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她以前就喜歡用蹦極,或者翼裝飛行的方式緩解壓力,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輕功,就想放肆一把。隻是沒想到這位白衣俠客會跟著她一起下來,還接住了她。 微生衍攬著康樂樂的腰,踏過護城河上流動的燈河,穩穩落在了地麵上。 “你……”他剛想斥責她任性,卻突然意識到,自己現在於她而言隻不過是一個有一麵之緣的陌生人,到嘴的話硬生生的就這麼咽了下去。 康樂樂笑嘻嘻的朝他道謝:“剛才多謝公子了。” 微生衍心裡暗氣,麵上卻始終神色如常,淡淡道:“高處危險,姑娘下次還是不要再這麼做了。” 康樂樂笑著點頭應下。 “姐姐!”就在二人說話的時刻,剛才還在遠處的晏清已經找了過來。 “姐姐你去哪兒了,我找了好久都沒找到你!”看到康樂樂,晏清緊繃著的那根弦總算是鬆了下來。 康樂樂看著他頭上薄薄的細汗,不贊同道:“跑這麼快乾什麼!” 晏清不由得放低了聲音:“我剛才沒有找到姐姐,怕你出什麼意外……” “好了,我能出什麼意外?”康樂樂見他這副模樣,也不忍再說他,解釋道:“我剛才被拜月神的人群擠的自己都不知道到哪兒去了,不是故意要離開的。” “對了!這是……” 她突然想起身後的白衣俠客,想給他介紹一下,可一扭頭卻發現剛才還在與她說話的白衣俠客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見她話說了一半卻突然頓住,晏清好奇道:“姐姐,怎麼了?” “沒什麼。”康樂樂笑著搖了搖頭。 既然那白衣俠客離開了,應該是不想與他結識,既然如此,她也就不必提了。 她朝晏清笑了笑:“我們走吧。” “好的。”晏清也笑了笑。隻不過離開前,他突然回頭看了一眼她剛才指著的方向,若有所思。 賑災隊伍啟程的那日,康樂樂起了個大早,結果卻被晏清宮裡的宮人告知,他早就已經離開了。 “晏公子說他不喜分離,就不讓陛下相送了。” 說著,宮人還拿出一枚護身符遞給她:“這是晏公子前些日子在穀隱寺求得的平安福,他說留給陛下做個念想。” 康樂樂拿著護身符忍不住感慨萬千。 晏清這傻孩子,明明自己去做的才是一頂一的危險事情,卻還是把辛苦求來的護身符留給了她。她將護身符收好,轉身望向宮門的方向,默默祈禱。 希望他們此行一切順利。 永安候府。 帝師許文海自閑賦在家之後就再也不過問朝堂之事,整日看看書養養花,過足了清閑適意晚年生活。 可今日,一向平靜鬆散的永安候府卻突然緊張了起來。 書房裡。 許文海與康樂樂相對而坐,在他們中間的桌上,一壺清茶正散發著裊裊茶香。 許文海給康樂樂倒了杯茶,開門見山道:“不知陛下今日前來所謂何事?” 見他如此直接,康樂樂也不拐彎抹角,直接點明來意:“工部尚書柳灝這次前去賑災的隊伍中,有個人叫晏清,他手裡有孤的一道聖旨,聖旨上麵寫了工部必須及時配合他的所有行動。” 許文海不解:“可是這跟老臣有什麼關係?” “我希望許師能夠傳信給許卿安,命他全力配合晏清的行動,若是工部有人刻意為難,他要為晏清掃除障礙。” 康樂樂也算是煞費苦心了。 她雖然將晏清安排進工部的賑災隊伍裡,但是她也知道,這種明目張膽的加塞行為很容易就會引得其他人的不滿,他們或許不會對晏清怎麼樣,但是可以在無形中孤立他,阻止他沾手治水賑災的後續行動。 所以康樂樂除了給他一道聖旨外,擔心他鎮不住工部的那些老油條,還特意找到許文海,讓他傳信給許卿安,為晏清保駕護航。 她如果直接給許卿安下令,許卿安或許會按旨行事,但心裡未必對晏清有多在意,隻有許文海親自傳信,許卿安才會真正重視這件事。 康樂樂要的,就是賑災這件事上不出任何差錯。 許文海聽了她的話淡淡一笑,並沒有一口應下,而是道:“陛下這麼說,老臣對這位晏公子倒是有些好奇了。” 知道他是在與自己打太極,康樂樂也不在意,她直接把話挑明了:“許師不用與孤推諉,孤雖然行事無狀,但還不至於拿災民的性命來開玩笑,孤既然讓晏清去了,那必然是有非他不可的理由。” 許文海捋著胡須,靜靜的等待她的下文。 “晏清是我在街上撿到的小乞丐,撿到他後,我便將他送進了萬卷學宮試讀。他在萬卷學宮待了兩個月,期間經歷了四次小考,一次大比,還有大大小小無數場辯論,這四次小考和一次大比,他全部都是第一名,而且在與人辯論中從未落過下風,在他這次離開前,學宮的張院長已經找過我,希望能讓他盡快正式入學。” 見許文海隻是笑,康樂樂又接著道:“不過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學宮裡的顧先生說過,晏清這個孩子,在水利一道上有天賦之才。” “這話是顧先生說的?”許文海始終微笑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異色。 “沒錯。”康樂樂點了點頭。 顧先生是萬卷學宮的教習先生,他在民生民事上的經驗整個大彝無人能敵,就連如今的工部尚書柳灝當年在他座下求學時,也隻得了一句尚可的評價。 他如今能說出這種話,足以見得晏清的天賦之高。 許文海還在猶豫。 康樂樂拿出自己早就準備好的東西遞給他:“這是晏清在萬卷學宮寫的所有關於水利的策論,上麵每一篇都有顧先生的評語,評級都是上上等。” 萬卷學宮的先生會對學生的策論進行評級,級別由下至上分為,下等,中等,上等,和上上等,晏清的每一篇策論都是上上等,足以見顧先生對他的贊賞與認可。 許文海接過這些策論,仔仔細細一篇篇的看著。 康樂樂也不催,由著他將這些策略全都看完了。 待看完了所有的策論,許文海突然朝她拱了拱手:“臣為剛才的行為向陛下致歉!” 他珍惜的撫摸著那些策論:“這個晏清的確如顧先生所言,在水利一道上有大才,若有他相助,此次水患或許可以將損失減少到最小。” “臣稍後就傳信給犬子,命他全力協助晏公子的一切行動。” 見他答應,康樂樂這才放下心來:“辛苦許師了。” 敲定好了這件事,君臣二人再次落座,隻不過這會的氛圍要比剛才輕鬆了許多。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許文海狀似無意道:“臣聽聞之前三王爺曾主動請纓監察禦史一職,陛下怎麼沒有答應?” 來了來了!試探來了! 自古昏君突然不昏了,那必定是要有一個緣由的。 康樂樂嗤笑一聲:“三王叔是什麼人,孤不清楚,許師您難道還不清楚嗎?” “他就是個貪得無厭的人,讓他去賑災?那些銀子能落到災民身上就有鬼了!” 許文海被她直白的話語驚到,好一會才緩過神來。他有些不明白,明明之前陛下可是對二王和三王幾乎是言聽計從的,怎麼如今突然變了? 這麼想著,許文海便也這麼問了出來:“可是之前三王爺有什麼請求,陛下您都是二話不說就答應的。” “唉!”康樂樂狠狠的嘆了口氣,神色抑鬱道:“之前二王叔和三王叔與孤相處時,每每提及母皇與他們的兄妹情深,導致孤每次麵對他們的請求時都不忍拒絕。” “直到孤大婚那日!” 她突然高聲道:“大婚那日,孤夢到母皇了!母皇她說孤聽信奸佞是非不分,令她十分心痛,孤這才驚覺自己受二王叔和三王叔蒙騙至深,從此痛定思痛,再也不任由他們胡亂行事!” 康樂樂麵上一派真情實感,實則心裡忍不住的暗自感嘆。 二王爺和三王爺,多好的背鍋俠! 許文海被她的話打動,也忍不住感慨道:“陛下如今既能悔悟,便是萬民之福!” 康樂樂看著麵前一臉風霜的老人,心說這彝國有你才是真的萬民之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