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逸麵不改色的與她對視,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康樂樂的眼神很清澈,像一片還未被人踏足過的乾凈湖泊,她就這麼靜靜的看著蕭逸,臉上沒有任何生氣或者憤怒的表情。 被這樣的目光注視著,蕭逸沒過多久便敗下陣來,他不明白自己是哪裡露了破綻,在隱藏情緒與言語誘導這方麵他自認做的不錯,以往也從來沒被人識破過,這還是他第一次失手。 “陛下怎麼看出來的?” 康樂樂眨了眨眼,目光狡黠的像隻小狐貍:“因為我了解你啊!” 蕭逸笑了:“可我與陛下相識不過短短數月。” 康樂樂明白他的意思,她笑了笑,反問他:“蕭逸,你捫心自問,如果是幾個月前,你會因為擔心我的安危而逼迫自己做不喜歡的事前來陪我逛街嗎?” 那自然是不會的。 蕭逸突然笑了,康樂樂也笑了,二人相視一笑,一切皆在不言中。 康樂樂並沒有因為蕭逸的試探而生氣,而是坦然告訴他:“你以後想知道什麼直接問我就行,用不著這麼費勁的。” 蕭逸點頭:“好,我記著了。”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你想知道我所猜測的葉繁華的身份到底是什麼,或者說,你心裡已經對他的身份有了一定的猜測。” 康樂樂心裡清楚,葉繁華這件事本身就與蕭逸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即使她不說,蕭逸早晚也會知道葉繁華的身份,就算現在告訴他,茲事體大,他也不會告訴任何人。 她頓了頓道:“你的猜測是對的。” 聽到這話,蕭逸沒有任何驚訝,他也沒說話,隻是靜靜等待康樂樂的下文。 康樂樂清了清嗓子,開始說道:“天徵十年,彝國與齊國交戰,齊國戰敗,送質子入彝。當時被當做質子送往彝國的是齊國最不受寵的五皇子,葉楓眠。” “葉楓眠當時入彝的時候隻有八歲,那時候我五歲,因為年紀相仿,他被我母皇禦賜成了我的伴讀。葉楓眠在彝國待了八年,這八年裡他與我形影不離,直到他十六歲那年,齊國再次來犯,不過這次彝國戰敗,丟失了三座城池。” “齊國當時開出條件,如果能放葉楓眠回國,便可止戈收兵,恰逢當時彝國內亂,我母皇迫不得已之下隻好答應了齊國的條件,於是兩國簽訂合約,彝國答應放葉楓眠回齊,而齊國則保證兩年內不再發動戰爭。” “之後的事情不用我說你應該也知道了,葉楓眠回國之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殺光了他所有的兄弟手足,並且成功逼迫齊國老皇帝退位,成為了齊國如今的皇。” 蕭逸淡淡道:“陛下懷疑,葉繁華就是葉楓眠?” “沒錯。” 康樂樂點了點頭,她看向蕭逸:“近幾年,齊國一直動作不斷,不僅是朝堂,就連江湖也不怎麼平靜,這一點,我相信你應該比我清楚。” 康樂樂說的不錯,蕭逸的確清楚這一點。 這八年,他雖然飽受繞指柔的折磨,但也不是全無收獲。當他脫離了蕭逸身上的光環,以一個普通人的身份再走進這江湖時才發現,原來他曾以為風平浪靜的江湖,其實早已暗潮湧動。 他沉吟道:“當初我中毒之後遭人追殺,追殺我的人中一共有兩股勢力,這麼多年我與那些人不斷交手,終於摸清了他們的底細,他們中其中一股勢力是天魔宮當年殘留的餘孽,而剩下的那一部分,如果我猜的不錯,應該是齊人無疑。” 康樂樂接過他的話道:“葉繁華如果真的是葉楓眠,那麼首先就牽扯到無憂山莊與方外山,這兩處還隻是明麵上的,那些暗地裡牽扯其中的江湖勢力不知道還有多少。” 說到這兒,很多話不用說出來也可以想象的到了。 比如天魔宮的餘孽為什麼這麼多年在江湖上活動都沒有被人發現? 又比如葉繁華為什麼可以光明正大的在彝國的地界出現?到底有多少人在替他打掩護? 再比如蕭逸當年中毒錯失武林盟主之位,杜青州成為武林盟主一事到底是不是巧合? 這一切都非常值得人深思。 如果這些假設都成立的話,那齊國可當真是下了一盤好大的棋! 這個結論實在太過駭人,縱使是蕭逸這種喜怒不形於色的人也難免感到驚訝,可康樂樂卻從始至終都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樣子,好像這一切都早在她的預料之中。 他忍不住問了出來:“陛下是什麼時候開始有這些猜測的?” 康樂樂淡淡道:“在看到葉繁華的第一眼。” 其實故事進行到現在,已經不能再稱之為小說情節了。 畢竟康樂樂寫的那本小說主要圍繞的是微生衍與方明月二人的愛情故事展開的,對江湖的描寫大部分是一筆帶過,當然,陸豐後麵有沒有續寫她不太清楚,總之現在劇情線已經亂成一鍋粥了,她也沒有什麼太大優勢,遇到事情隻能靠自己分析。 不過好在康樂樂身為半個作者,大概設定還是知道的,靠著這點微弱的優勢,她才在當初見到葉繁華的第一眼時就敏銳的意識到不對勁。 蕭逸思索良久,問道:“那您打算怎麼做?” “還沒想好。” 主要目前葉繁華的身份還沒確定,一切都隻是猜測,康樂樂隻能先走一步看一步。 蕭逸顯然要考慮的更多一些,畢竟此事牽扯到江湖,而他的親朋好友幾乎全在這偌大的江湖上。 他斟酌著開了口。 “如果這件事情是真的,如果依依她對此事並不知情,陛下您處置杜青州的時候可不可以放過她?” 經過之前神箭山莊一事,蕭逸對康樂樂顯然有了一定的了解,所以才會提出這種請求。 “你放心,我這個人不搞連坐那一套,白姑娘如果對此事不知情的話,杜青州的事情是不會牽連到她的。” 康樂樂的話無疑給蕭逸吃了顆定心丸,他拱手笑道:“多謝陛下。” 康樂樂一邊喝茶,一邊不以為意的擺了擺手:“行了,咱倆好歹也是一起經歷過生死的,你之前還救過我的命,用不著這麼客氣。” 蕭逸沒說話,他隻救過康樂樂一次就被她記在心裡,可她已經不知道救了他多少次了卻從沒見她提過一嘴。 她太善良了。 自古慈不掌兵,柔不監國。 她這種性格,坐在那九五之尊的位子上,也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 康樂樂不知道就這麼會兒功夫蕭逸已經想了這麼遠,不過就算知道了她也不會在意,畢竟她不是真的康錦繡,坐在這個位子上實屬意外,不管適不適合,她都沒什麼選擇。 徽城的水路四通八達,烏篷船晃晃悠悠的沿著河道行駛,不知穿越了多少街道,突然,船身咣當一聲像是撞上了什麼東西,船停了下來。 “不好意思啊,二位客官,前方好像有人起了爭執,堵住了路。” 艄公抱歉的聲音從船尾傳來。 康樂樂與蕭逸來到船頭,這才發現不止他們一艘船,因為去路被堵,周圍好多船隻都停了下來。 中心的湖麵上,一艘精美的畫舫與一艘普通的小舟相對而停,畫舫上,一個麵色青白渾身濕透的錦衣華服男子正被眾人簇擁著,他披著狐裘,可依舊凍得瑟瑟發抖,看樣子是剛從水裡撈出來。 圍著錦衣男子的同樣是一群身著華服的男男女女,這群人站在一起,單看裝扮就知道他們來頭不小。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 被眾人簇擁著的渾身濕透的男子名叫康子俊,是陵陽王的小孫子,而他身邊的那些人也都是朝廷上各家大臣的子孫。 此刻,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這些世家公子們全都朝著對麵的小舟上的一人怒目而視,甚至還有人罵罵咧咧。 被他們罵的人是個青衣俠客,他負手站在小舟舟頂,即使麵對這些辱罵也依舊寵辱不驚,微風輕拂吹起他的衣衫,頗有幾分遺世獨立之感。 “魏西洲!你這王八蛋!你居然敢把子俊扔下河,你這是謀殺皇族,是要砍頭的!等我們回去一定去聖上麵前告你!”畫舫上有人怒罵。 魏西洲冷冷的看著他們:“今天把他丟下水隻是給你們的一個警告,讓你們知道我大彝律法森嚴莊重,不是你們憑借權勢就可以任意破壞的!至於去告我?” “嗬嗬。” 他冷笑了兩聲,目光如鋼刀般一一在這群公子小姐們身上刮過:“就你們這些人,誰的手上敢說一聲乾乾凈凈?你們經得起我查嗎?” “你!” 畫舫上的人被懟的啞口無言卻又不敢反駁,他們這些世家子弟,誰敢說自己手上清清白白沒有一點貓膩?就魏西洲那一絲不茍吹毛求疵跟個瘋狗似的查案勁,誰不怕? 見威脅不成反被他威脅,畫舫上有人氣不過大聲嘲諷道:“你一個低賤的乞丐,靠著一些見不得人的手段才爬到如今的位置,要不是當初先帝仁慈饒你一命,你早就該死了,哪裡還有機會像今天這般耍威風?真不知道你一天天的高傲個什麼勁!” 因為場中鬧出的動靜很大,四周圍觀的人也越來越多,聽到這些許多人都朝著魏西洲指指點點。 魏西洲麵色不變,想用人言來壓他?就這點小把戲還入不了他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