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怠不明白,自己手下的員工為何都如此不主動,開會就開會,盯著他看也就算了,為什麼不當麵誇他! 他知道散會之後那些男員工女員工們都交頭接耳的,偷偷贊美他實在是一個勤勞的領導。他這麼想著,摸了一把自己的肚子,已經累小了。 他搖搖頭,把一個才進單位兩三年的員工叫到自己的辦公室。這小員工乖巧得很,見朱怠隻是目色深沉地看著自己,滿臉無措,他也不敢開口叫領導的名字,他不希望打斷朱怠充滿信息的凝視。 “你爸爸把你送到我身邊,是希望你像我一樣勤勞,”朱怠摸摸下巴,覺得自己充滿了雄性魅力,他故作深沉地開口,“我和你爸爸是老相識了,你聽我的準沒錯,我不會讓你上當。” 實際上他心裡想的是:你剛上班你就要結婚!你這不爭氣的東西,我對你的籌謀全都白費了! 是的,他沒法在這小員工身上大展宏圖了。 “你走吧,樓下最好的位置已經給你留好了,你隻要坐上去了就有榮華富貴。”他說得已經很直白了。沒骨氣的東西,還得靠我才有前途,我靠誰?我不過是比較勤勞罷了。 哈哈哈,朱怠不禁對自己感到敬佩起來,這家公司不能沒有他,他感受到自己像是汽車的發動機,隻有他在的時候公司才能跑起來。他忍不住對自己充滿愛意,得意地從文件櫃裡拿出一瓶酒倒了點在保溫壺裡喝了一口。 啊,真是通身舒暢!什麼小員工!沒眼光的,不過每年都有小員工,真是美好的世界。 這時他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是找他簽字的下屬。這個女孩子就跟這棟大樓裡所有的員工一樣!無趣極了。找他要不就是簽字要不就是請示,為什麼不誇他? 隻是朱怠的酒量實在不好,他又愛喝烈性的酒,等他意識到時,他已經將這個問題問出了口。 “為什麼不誇我?” 羅琳有一些懷疑自己的耳朵,當她看到朱怠泛紅的雙眼竟顯得有些委屈時她更懷疑自己的眼睛。所以為什麼不誇他?誇他什麼? 她當然是第一次碰到這種情況,之前每次來辦公室找他,他一般隻有三種形態: 1、像一隻無辜的小豬玀一樣折疊在那張無辜的單人沙發上甜美地沉睡。至於為什麼不換一張大沙發,他也有試過向大老板撒嬌,但是大老板不愛撒嬌的他。 2、高舉手機、另一隻手握著保溫杯置於唇邊,打開唱歌軟件發出不規則的、音律的吶喊。 3、不在。 羅琳感到很震撼,她要過幾秒才意識到麵前這位領導其實是在提無理的要求。她微微張了張嘴。 索要贊美不是他的本意,但話已出口,朱怠又多了個自賞的理由。啊!他多麼坦誠,從不拐彎抹角! 他以為她再不濟會誇誇他鋥亮的皮鞋,畢竟那是他為了工作辛辛苦苦親自動手擦亮的,為此他拒絕了許多找他簽字的下屬。 沒事的,擦鞋這種事他自己來就好。 羅琳手裡是一遝需要簽字的材料,包括她的、和她那群罵罵咧咧的同事的,他們揚言短時間內見領導兩次容易誘發心腦血管疾病。在這短暫的十幾秒裡,她一直在思考朱怠想要怎樣的誇獎。她看他蓬亂的辦公室、看他幾近荒蕪的頭頂、看他皮帶兜不住的肚皮,她甚至恐慌這會不會是她職業的終點。 朱怠朝她彈射了個眼神,示意她快說,中年人特有的粗壯雜亂的眉毛像兩個橫放的全角引號向上跳躍了一下。 “朱總……”這是羅琳竭盡全力才能憋出的兩個字,她是個認真的員工,此時她首先想要完成她的任務,“這樣吧,你把這些字簽了我就誇你。” 這是她目前所能想到最得體的應對。 這個小姑娘真的是太掃興了!但是贊美就像蜂巢裡的蜜,那種危險的甘甜吸引著他。他自覺地接過了她手中的材料開始一張一張簽起來。 “朱總……”羅琳嘴角抽搐,“你簽字的速度真的很快!” 羅琳很真誠,她的眼睛閃爍著空白的坦誠,她真的是真心地誇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