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主把酒杯對向了透過窗子的月華:“你在酒裡放了什麼?” 秋棠將手伸到他的麵前,指尖還有殘留的粉末:“毒。”說罷,她收回了手,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被撒在地上的迷藥。 酒裡,她什麼都沒放。 因為單令寨主昏迷,秋棠和素珠依然逃不出寨子,倒不若掌握足夠大的籌碼,讓山賊的頭兒親自開門。 感受到殺意,秋棠硬著頭皮演出了勝券在握的模樣:“如果不服下解藥,五日後,你便沒命了。” 他從牙縫中擠出了幾個字:“你在威脅我?” “信不信由你。”燭火映襯下,秋棠彎了嘴角,一身紅衣嫵媚又妖嬈,稱這明眸的姑娘為蛇蠍美人毫不為過,“讓他們把門打開,待我安全了,自會派人送來解藥。” 聽罷,寨主笑了,殺氣不減分毫:“把門打開,任你出去報官?” “不怕官兵的你有別的選擇麼?” “和美人同歸於盡也不是什麼壞事……” “你可以跟我走。”秋棠說道,“尋常人中了這毒會覺四肢無力,你卻似乎沒事,想必武功高強,應當不怕家丁吧?” 桌上的刀倏爾橫在了她的脖子旁,寨主開了口:“現在就走吧。” 隨著三人走出了山寨的大門,阿涼不由得替秋棠掬一把淚。那刀反射了月光,瞧上去格外顯眼,也格外危險。 “恭喜宿主完成任務。”阿涼追著秋棠,“獎勵已發放。若是真的帶他回了寺廟,宿主找不出解藥該如何?” “我已經在找機會了。”秋棠不僅抵觸刀刃,還反感寨主貼在她身後,“實在不行……用迷藥糊弄一下。” 素珠受了過多的驚嚇,走在後麵腳步有些不穩,忽然跌了一跤,便聽寨主倒吸一口涼氣。他拿刀的手上赫然出現了鐵製飛鏢。 眨眼間,寨主便用另一隻手接住了刀柄。秋棠已經被往後攬了幾步遠,反應過來時,她看著熟悉的身影向著寨主揮劍:“阿涼,我是知道古代的習武之人可以有多厲害了……” 阿涼頷首:“之前瞧他那一身傷,還隻當他弱呢。” 素珠怯懦地躲在秋棠身後,目睹了寨主逃跑的全過程。宋陌不知何時拔出了飛鏢,那帶血的危險物品被他隨意擲了出去。 “喂!飛鏢怎麼能亂扔呢?”秋棠想去找,卻感覺胳膊像焊在了鐵鉗上。她隻得站住了腳:“你丟得太高了,萬一飛到遠處傷了人怎麼辦?” “……不會傷到人。”宋陌將些碎銀交在她的手中,“我留了二兩銀子。” “你還是把銀子拿走吧。”雖是她帶來的全部現錢,但秋棠根本不在乎這些零碎的銀子,“如果再傷得那麼重,你拿著這些也好去醫館。” “無功不受祿。”宋陌望向了夜空,“宋秋棠,我也該走了。” “走?你去哪兒?”秋棠看著他,驀然笑了,“不會是闖蕩江湖吧?” 他突然認了真:“或許日後還能見到。” 聽完,秋棠想了想,似乎遇見他之後倒黴事兒就變多了。不但在桃花樹下碰見了刺客,她回京城的路上還遭遇了山賊。秋棠乾笑了兩聲:“有緣自會相見。” 二人就此分別。秋棠和素珠走回寺廟,便見唐夫人哭得淚人一般:“我的心肝兒呦……沒受傷吧?” 宋丹茉站在越清禮旁邊:“二姐終於回來了,那時候……” “不提了!”唐夫人止住了淚,“不提了,回來就好。”她握著秋棠的手,似乎不打算再鬆開。待在秋棠身旁的素珠仍舊不大精神。 “二姐既然回來了,那待天亮之時,下山找到官兵,剿了那賊窩兒如何?”宋丹茉說著,猛然瞥見唐夫人的眼神,不由得改口道,“山賊是禍害,素珠是認得路的,明日便為官兵指路吧?” 素珠雙目無神地聞聲抬頭,臉色有些蒼白。秋棠思量了一會兒:“你們今日還不曾報官麼?” “我們本已到山下的城中歇了腳,卻不見二姐的蹤影。夫人擔心,硬要折返回來。到了寺廟,僧人卻說沒再看到你。”宋丹茉說道,“問了才知曉還有條去京城的近路,要途徑另一座山,家丁去找時發現了車轍。是二姐的馬車走偏了。” “僧人還說那山上是有山賊的。”宋丹茉敘述著實情,“夫人於是擔心起來,正要派人去找官兵呢,二姐便回來了。” 秋棠聽畢一愣。 她的馬車走偏了。 至於官兵,宋家的人根本沒來得及報官。宋陌究竟是在欺騙她,還是親自去報官了? 如果是後者,那麼宋陌說官兵能找到寨子,指路的人是誰? 秋棠怔在原地,唐夫人隻以為她想起了不好的事:“不說這些了。快,快燒水來,帶二小姐去換身兒衣裳。” 本是素珠一直在做替秋棠擦身的活兒,她卻仍沒緩過來,隻得由其他的丫鬟伺候秋棠。唐夫人看著她:“喝口茶,可憐見兒的……” “夫人,二姐的馬車好端端怎麼會走偏了?”宋丹茉開口道,“說不準就是這丫鬟指使車夫做的。” 素珠搖著頭,反應有些激烈:“不是的,不是這樣的,我不會害小姐的!” “好孩子,我知道。”唐夫人開了口,“人回來了就好,都少說兩句。” 月華如輕紗般籠住了靜謐的樹林。宋陌的身邊跟著一位侍從。後者正擦拭著染血的飛鏢,眼珠一轉:“我覺得宋姑娘說得對……雖說您英明神武,但畢竟那傷才好,若沒留神動到了哪兒,疼得不是您麼?” “我扔得不準麼?” “準,準,一下就扔到那棵樹上了!”侍從說完,極其小聲地嘀咕了一句,“差點兒飛在我腦袋上……” “你說什麼?” “沒什麼……” 寺廟裡,古鐘聲響,久久回蕩在廊柱間。 宋丹茉坐在自己的房裡,冷哼了一聲:“沒想到素珠那丫頭是個心狠手辣的,不管她是否受了旁人指使,留著都是個禍患。” “小姐,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會不會是宋秋棠自己使的苦肉計啊?”丫鬟玲兒開了口,“那山賊的窩豈是說跑就能跑出來的?” “這種事最影響的就是清名……她身為宋家的二小姐,上吊服毒哪樣兒行不通?”宋丹茉思慮道,“車夫也死了,始作俑者不是素珠還能有誰?” 鐘聲寧息,秋棠梳洗過後躺在床榻上,倏爾聽到了鳥鳴。終於回到了安心的地方,使秋棠踏實不少:“素珠,素珠?” 往日即刻能傳來應答聲的屋子,此刻卻沒有響動。秋棠想到素珠出了山寨的樣子,不免擔心起來,翻身下榻便要去尋她。 走出房間不久,秋棠便看到了越清禮。她頗感驚訝:“夜已深了,越公子怎麼在……三妹……” 話說了一半,秋棠覺得自己沒必要攪和進旁的事中,索性由著他站在那裡,徑自要去找素珠。 阿涼突然出了聲:“注意好感度,宿主,他仍然是目標人物!” 秋棠停住了腳,輕嘆:“越公子若是想找三妹,不妨等到天明之時,或者……回京城再聊不遲。” 越清禮忽然問了一句:“你撿到玉笛的時候,沒有遇見什麼怪異的事情嗎?” 這才想起自己胡謅在宋丹茉房前撿到了玉笛,秋棠答言:“沒有……越公子是擔心三妹遇到危險?” “並非如此,我隻是從未碰見過這樣奇異的事。”越清禮蹙眉沉吟道,“所以想再看一眼門閂自己掉落或是樹枝折斷什麼的。” 大半夜的,他竟跑到姑娘的房外說想看鬼。 這僅僅是膽兒大的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