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1 / 1)

江武回桃花村時,夜已闌珊,梁上燈籠投下的光在他眼底蕩漾著,凝在手中信件上片刻,又轉回駿馬旁定不下心思。   江陵聽聞馬蹄聲響,開了門,見是同僚孤站路邊發呆,喊了聲,端來火爐溫酒。   距離上次喝酒暢談,已過三月有餘,如今再度飲酒談心,那堂前的一樹梅在輕寒時辰開了花。   江武對江陵,就好比對自己的大哥一樣,有心事就說出來,江陵總能第一個替他解答。   這次也不例外,把信件攤開,推到江陵麵前,說起當年看過太妃看過的信,“字跡都一樣,肯定是同一個人的手筆。現在我都不敢和娘娘說,怕她真和江時那小子去往西北。”   江陵給他倒了一杯酒,也勸道:“娘娘要想去,我們阻止不了她的。”   “難道要眼睜睜看著她去送死?”   江陵道:“你以為王爺將我們留在娘娘身邊所謂何意,不就是讓我們換個主子跟著,以娘娘為尊罷了。”   “意思我都明白。可她…”腦海閃過那雙靈動的眼睛,楚楚可憐的狀態,江武說什麼都狠不下心來答應胡鸞飛前往西北蠻夷之地。   他努力說服自己,告訴自己隻要做好分內之事,一切都會過去的。   可當他回眸看向那幾間搖搖欲墜的破爛小屋,裡邊住著一個能讓所有人折服的女人,再強硬的心肝也抵擋不住她含淚求助的模樣。   不答應她,心會痛。   答應她,心也會痛。   所幸,他攥緊那封信,乾脆不管此事了。   “你拿著吧,說我怕死,不敢陪她去西北。”   那封莫名其妙的信被江武放在桌麵,他一口飲盡杯中酒,匆匆而來又匆匆離去。   天,陰黑得仿佛要垂下來一般。   江陵展開信件,清秀的字跡頓時納入眼底。   溫婼雪拿了件袍子出來,準備給江陵披上,路過他身後,忽然認出字跡出自誰的手筆。   “是秀荷姑姑的來信?”一目十行,過目不忘。字句的意思立刻讓溫婼雪閉上嘴巴。   豈料,尚在她未理解發生何事時,手腕卻徒然落入江陵手中。   他起身激動地問道:“你說的秀荷姑姑是誰?”   溫婼雪驚得倒抽一口氣,緩過心神之後,微微掙紮了下,“是太後身邊的二把手,小的時候,我曾隨母親入宮給太後拜壽,有幸見過秀荷姑姑給誰寫情書。因為字跡清秀一目了然,我記得很清楚。那時候,母親替我求了個教習姑姑,那姑姑就是秀荷。她的字跡我不會認錯的。”   卻又突然想起一件事,溫婼雪拿著信件仔細觀摩,“秀荷姑姑很少用這種字體寫字,我見過的僅有一次而已,再之後就一直以草書示人。”   對於江陵來說,溫婼雪的話無疑是荒漠中的及時雨。   “雪兒,有你可真好。”他由衷之言,發自肺腑。   頃刻,溫婼雪像是被天上流星砸中,整個人似快要爆炸一般,滿麵通紅,“好端端的說這個乾嘛,怪羞人的。”   江陵疊好信件,朝小破屋看了眼,又低下頭,瞧見嬌妻兩靨生羞,忍不住附耳啞了嗓聲:“待娘娘與王爺的事塵埃落定,我們要一個女兒吧。”   溫熱的氣息有如羽毛輕輕拂過,溫婼雪輕躲了躲,心卻軟成一灘爛泥,也隨了他的心意,柔聲細語道:“你喜歡女兒就生女兒,喜歡兒子就生兒子,我不挑…”   江陵輕怔,很快又恢復以往一貫的沉穩狀態,輕輕應道:“那我們生三個,兩女一兒。”   “嗯。”   入夜淒涼,抹殺了胡鸞飛想要打探某些事的熱情。   她孤零零地站在門口處,前進不是,後退也不是,就這麼眼睜睜地看他倆恩恩愛愛卿卿我我。   庭院裡粉色氣泡正濃,她沒理由打破這難得的好風景,索性悄悄退到一旁閉眼捂耳。   還好溫婼雪眼尖,在她躲起來的瞬間瞥見了淺綠色的裙裾。燈籠下蹲著閉眼捂耳的某人不曾察覺有人靠近,等她覺得事情快要發展完睜開眼睛準備偷偷往門內偷看時,才發現原來在院中親昵不可分的兩人已經站在她的旁邊正若有所思地盯著她瞧。   “嚇——”胡鸞飛嚇了一跳,跌坐在地上,瞪著一雙大眼睛惶恐地與二人對視,“你們怎麼走路沒聲音。”   “明明是您偷偷摸摸的想乾啥,反倒成了我們的不是了。”溫婼雪扶起她,幫她拍乾凈裙子後麵的醃臢,“幸虧燈火通明,否則我們不得把您當賊一樣對待?”   胡鸞飛輕輕嘆了口氣,“之前聽到噠噠噠的馬蹄聲,以為是誰找我有事。換了件衣服出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就看見江武匆匆的騎上馬走了。想著他應該有事交代了江陵,就過來問問。沒想到撞見你們…”   後邊的話隱去,悄悄地看了一眼溫婼雪,“就算咱幾家的位置偏僻,你們也悠著點吧,江時還是個孩子,有些少兒不宜的事情不該讓他看到。”   不說這個還好,一說這個,溫婼雪立刻不淡定,“說正事,不說咱。”   要的就是這句話。   胡鸞飛換了副嚴肅的表情反客為主,“進屋說。”   三人前後進屋。   屋內燃著幾個火籠,暖烘烘的,一點也不覺得冷。   胡鸞飛接過溫婼雪遞來的熱茶,開門見山,“江武有和你說什麼?”   “其他不是事,倒是這個…”江陵將信件展開放桌上,看向溫婼雪,“你來和娘娘說。”   溫婼雪道:“此封信我敢斷定是太後身邊的秀荷姑姑親筆所寫。”   “太後的人?”胡鸞飛皺眉,“她寫這個來乾嘛…”忽想起江武說過的話,“難道戚司遼母親的死與太後脫不開關係。”   溫婼雪篤定:“因為王爺曾經也是儲君人選,太後不安也在情理之中。想要除掉一個人,必須得讓這個人孤立無援。”   胡鸞飛不傻,自會聯想到自己,“我之所以會收到這封信,無非也是太後的手筆。”   溫婼雪道:“大有可能。”   “難道她不怕嗎?”   “怕什麼?”   “她豈敢篤定戚司遼會因為我的死亡而傷心痛苦。”   溫婼雪搖搖頭,“你還是看不清自己在王爺心目中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