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衡芷隨蘇夕言來到她的房間,蘇夕言一邊招呼她坐下一邊說“我想蘇姑娘大概已經猜到我要說什麼了吧。” 杜衡芷頷首“大約是驥親王的事吧。” 蘇夕言聞言手邊的茶杯頓了頓,坦誠地回答“是,我很感激你這麼為我著想,隻不過,我跟他已經不可能了。” 杜衡芷分明看到蘇夕言眼中的失意,抑製不住胸中洶湧的情緒道“可是我看得出來陸申對你有意,而你更是對他有情,為何你們不去爭取?這畢竟是你們的終身大事。” 蘇夕言苦笑“因為是皇上賜婚!”杜衡芷渾身一震,蘇夕言接著說“我也曾天真地想過拋棄一切跟他天涯海角,可是…”蘇夕言搖了搖頭,道“你們的話我一直在聽,你問他的問題也是我想問的,不過,他的答案已經很清楚了。” 杜衡芷輕嘆“那皇上把你賜給誰了?那個人值得托付終身嗎?” 蘇夕言還沒來得及回話,便聽到門外傳來蘇夕蕊的聲音“阿姐,你跟誰說話呢?” 杜衡芷微微偏過頭,正好對上剛踏進房間的蘇夕蕊,蘇夕蕊看到杜衡芷麵上微驚,隨即沒好氣地問“你怎麼會在這?” 杜衡芷置若罔聞,說實在的,杜衡芷不太喜歡這個大小姐的做派,一副目中無人的樣子。 蘇夕言輕聲嗬斥“小蕊,蘇姑娘是我請來的客人,不可對她無禮。” 蘇夕蕊怒道“阿姐,你為何護著他,這個地方是她該來的嗎?”蘇夕蕊好像想到什麼似的,突然換了語氣“你今天在這與我阿姐相談甚歡,莫非你已經知道…” “她不知道。”蘇夕言及時打斷了她的話,還給了蘇夕蕊一個眼色。蘇夕蕊被蘇夕言嗬斥,卻絲毫沒有不悅,反而還有些興奮。 杜衡芷有些霧裡看花,但是心中卻猛然湧出不安,問兩人“我不知道什麼?” 蘇夕蕊突然心情大好,走到杜衡芷麵前熱絡地給她斟茶,道“沒什麼,過一會貴妃娘娘的生辰宴會就要開始了,你也跟我們一起去吧。” 杜衡芷對蘇夕蕊的古怪行徑很是不解,但是也沒有多想。隻是問兩人“這種宮中的宴會,我可以去嗎?” 蘇夕蕊笑著說“當然可以啦,你穿著宮女的衣服,跟緊我和姐姐,不會有人發現的。阿姐,你說是吧!” 蘇夕言督了一眼蘇夕蕊有些遲疑。 蘇夕蕊趁熱打鐵道“阿姐,這次宴會難得,而且有你我在,她不會被別人發現的,好嗎?” 蘇夕言轉過頭看向杜衡芷問“衡芷,你想去嗎?” 說實在的,杜衡芷真的很想見識一番宮中的宴會,而且來都來了,不去實在也是可惜,便點了點頭。 蘇夕言見狀道“好,那你現在隨我換衣服。” 蘇夕蕊上前挽著杜衡芷的胳膊道“姐,讓我帶她去換吧,算一算時間也快開始了,你先去把禮物送給貴妃娘娘吧。等會我們換好衣服,我直接帶她去宴會。” 蘇夕言道“也好,衡芷就交給你了。” 蘇夕蕊眼中滿是笑意“阿姐,你放心地去吧。” 待送走了蘇夕言,蘇夕蕊的手便抽了出來,冷言道“你跟我來吧。” 杜衡芷心中好笑,問“既然你不喜歡我,為何要帶我去宴會?” 蘇夕蕊輕嗬道“既然你知道,就老實點,別給我們添麻煩。” 杜衡芷頓住腳步,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去了。” 蘇夕蕊有些氣急敗壞“喂,你這個人真有意思,是你自己要去的,讓你去了你又不去是什麼意思?” 杜衡芷問“你緊張什麼?你若是覺得我麻煩,我不去豈不是合了你的心意?” 蘇夕蕊如鯁在喉,不自然地解釋“我是看在姐姐的麵子上才勉強帶你去的,況且你已經答應姐姐了,你不會要食言吧。” 一試便知真偽,杜衡芷現在已經確定蘇夕蕊一定有陰謀,她倒要看看這位嬌縱的大小姐要怎麼對付她。杜衡芷道“我自然不會食言,剛剛是在開玩笑。” 蘇夕蕊的語氣稍稍緩和“那就好,你若不去我怎麼跟姐姐交代。” 杜衡芷問“對了,你剛剛跟你姐姐說我不知道什麼?” 蘇夕蕊停下腳步,臉上的笑容在月光的照耀下有一絲詭異“不用急,你很快就會知道。” 不知為何,杜衡芷聽了蘇夕蕊的話心中的不安越發明顯。 很快。蘇夕蕊帶著杜衡芷來到一個紅木雕花的房間,直接將杜衡芷推了進去,隔著門縫說“你去裡麵拿件衣服換上,我等會帶你去宴會。” “知道了。” 杜衡芷雖然雲裡霧裡卻也沒有多想,看到床榻上放了一套宮女服便拿起來到裡屋更換。 蘇夕蕊盯著窗子上杜衡芷的身影,嘴角的笑容愈發明顯,狠狠地想“杜衡芷,你不是想知道真相嗎?就怕你沒有知道真相的命。” 等杜衡芷換好衣服出來後,卻發現外麵站了一群人,清一色地穿著和她同樣的衣服,杜衡芷不明就裡,其中一個年齡稍大的嬤嬤一個用力把她拉進人群,並塞給她一個瑤琴,著急地說“你可算出來了,誤了時間,你可擔待不起。” 杜衡芷看著麵前的變故,大概猜到幾分,正欲問嬤嬤,可是嬤嬤已經催眾人促道“大家排好隊,依次進場。” 杜衡芷排在後麵,拍了拍前麵的宮女,問“不好意思,我有些緊張,我忘了曲子的先後順序了。你能告訴我嗎?” 宮女焦急地說“真要命,一共就兩首曲子,你還能忘記,記住了,第一首是良宵引,第二首是神人暢。” 杜衡芷默記於心,點頭致謝“謝謝,我記得了。” 到了宴會廳,杜衡芷的目光便對上了一臉驚愕的蘇夕言和言笑晏晏的蘇夕蕊,杜衡芷對蘇夕言報以微笑,讓她寬心。便隨著眾人的動作將瑤琴放於麵前的長桌上,隨著眾人撥弄琴弦。琴音流動,場上也漸漸活躍起來。杜衡芷雖然熟悉琴理,卻也缺乏與眾人的默契,所以一直悉心留意眾人的動作,不敢怠慢。 蘇夕言聽著琴聲,稍側頭對蘇夕蕊說“你的心思怕是白費了,杜衡芷的琴技十分出彩,即便刻意迎合眾人,也難掩鋒芒。” 蘇夕蕊不屑地輕哼,臉上也十分不快。 一曲已畢,堂上傳來軟糯的女聲“皇上,臣妾能否自選曲目。” 此話一出,堂下的琴姬都暗叫不好,不是沒有應對過這樣的情況,而是當今敏貴妃也是位琴癡,若是要聽的曲目,眾人沒有訓練過,這就麻煩了。 皇上一臉寵溺地看著納蘭敏道“今兒是你生辰,便隨你做主吧。” 納蘭敏一臉羞怯地對皇帝說“謝皇上隆恩。臣妾還有個不請之情,今日機會難得,臣妾想聽獨奏。” 皇子一臉溫柔地握著納蘭敏的柔荑,道“好,你便隨意挑一個吧。” 納蘭敏頷首,道“那便挑第三行的第五人吧。” 此話一出,眾人齊刷刷地看向杜衡芷,杜衡芷正不知如何是好。皇帝身邊的馬公公見狀忙出聲提醒“大膽奴才,還不上前謝恩表演。” 杜衡芷這才如夢初醒,跪伏在地“是,敢問娘娘要聽什麼曲子?” 納蘭敏道“你便隨意彈一個你拿手的吧。” “是” 陸離是聽到杜衡芷說話才注意到臺下的人是她,幾乎是立刻,他手中的杯子握得死緊,杜衡芷怎麼會在這?他探索似的看向蘇夕言,蘇夕蕊卻不懷好意地迎上他的眼神。 杜衡芷起身坐於琴前,調了調琴,琴音清脆,果然是上等好琴。杜衡芷的大腦飛速地運轉,腦中突然出現那半闕琴譜。隨著杜衡芷的撥弄,琴音緩緩入眾耳,眾人細細聆聽,其聲壯,似鐵騎刀槍冗冗;其聲幽,似落花流水溶溶;其聲高,似風清月朗鶴唳空;其聲低,似聽兒女語小窗中。 一曲已畢,眾人如癡如醉,堂上的皇帝問納蘭敏“敏兒,你覺得如何?” 納蘭敏稍回神,微笑著向皇帝頷首表示滿意,又問杜衡芷“此曲叫什麼?” 杜衡芷起身回話“此曲換作續空塵。” 納蘭敏輕輕復述一遍,又問“此譜是你而作?” 杜衡芷如實回答“回貴妃娘娘,此譜的後半闕為奴婢所作。” “這麼說前半闕不是你所作?難怪,那這前半闕從何而得?為何隻有半闕?” 杜衡芷回答“回稟娘娘,這前半闕是奴婢在一個古董香爐中所得,奴婢打開時,此譜隻有一半,還帶著燒焦的痕跡。” “原來是這樣。”納蘭敏的語氣中有些惋惜。 皇帝見狀,關切地問“敏兒,你若是喜歡,朕便命這奴才把那琴譜拿來送你。” 納蘭敏搖搖頭,道“謝皇上的好意,不過既然作者不願留存,臣妾也不想拂了他的意願。” 皇帝頷首,吩咐杜衡芷“既然敏兒開口,你便將那琴譜燒了吧” 杜衡芷想到那半闕琴譜,心中著實不忍,便壯著膽子道“奴婢懇請皇上三思,那半闕琴譜乃為傳世佳作,置於香爐中不毀也為天意…” “放肆”皇帝氣得怒拍桌子,眾人氣得連大氣都不敢出,皇帝接著道“來人吶,將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 “父皇…” “皇上…” “皇兄…” 隻見陸離,陸申和蘇夕言幾乎同時起身開口,皇帝與陸暨瞇著雙眸,打量著三人,皇帝問“你們想為這個奴才求情?” 陸離道“回父皇的話…” “回皇上的話,這位女子名喚杜衡芷,不是宮中的樂姬,乃為臣女之友,因不懂宮中的規矩出言頂撞,請皇上恕罪。”蘇夕言打斷了陸離的話。 皇帝眸色微深“既是宮外之人為何會進宮?又為何會混入樂姬之中?還有,你們三人為何都要為她求情?” 陸離道“父皇容稟,她與我們之間的緣分都緣於敏娘娘。” 納蘭敏挑眉淺笑“哦?因為我?” 陸離道“是,我們三人得知敏娘娘素愛玉石,便結伴尋找,苦於不懂玉石,一直無成,就在這個時候我們遇到了古董世家之女杜衡芷,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在她的幫助下,我們才找到這塊黃玉。並請了本朝雕刻大師王律雕成了這塊‘荷鶴美美’。”陸離說著拿出黃玉,敏妃見玉眼前一亮,太監會意立刻呈上。 陸離接著說“要說得到這塊玉石也實屬不易,我們輾轉多次,終於在一位婦人手中高價購得,在此期間,阿言與杜衡芷誌趣相投,還成了密友,因此玉難得而杜衡芷又熟知此玉,故讓她保養此玉,這才讓她入宮。” 納蘭敏看到黃玉,喜顏於色,對皇上說“皇上,玉以黃為貴,臣妾也見過不少,不過這塊黃如熟栗又如此通透,更難得的是這雕刻,雕工十分精致,上麵的蓮花與仙鶴栩栩如生,仿佛渾然天成,寓意也好,‘和和美美’。他們當真是用心了。說來這件事始終也是因臣妾而起,看在他們一片孝心的份上,皇上便不要大動肝火了。” 皇帝聞言,麵色緩和了許多,拍了拍納蘭敏的手以示寬慰,又轉過頭來問杜衡芷“那你為何會混於樂姬之中?” 杜衡芷道“稟皇上,乃是其中一名樂姬身體不適,恐發揮失常敗了皇上和貴妃娘娘的雅興,奴婢這才冒膽頂上,望皇上恕罪。”蘇夕蕊聞言心虛地縮了縮頭。 納蘭敏打量一番杜衡芷,道“皇上,雖然這個奴才忤逆犯上,卻也是不懂宮中規矩,況且她入宮也是為了臣妾,皇上便饒了她吧。” 皇帝思索了一會道“既然敏兒為你求情,朕便饒你一死,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下去領二十大板以作懲戒。” 杜衡芷被嚇得兩腿發軟,伏在地上道“奴婢謝皇上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