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分兩頭,薛落與鄭清婉帶著十幾箱物資經過一個多月的奔波終於來到了鬆陽,兩人還未落地,鬆陽城的知縣便早早攜著鬆陽城的達官貴人在門口迎接了,薛落剛下嬌子,眾人便行禮問好“見過禦史大人。”薛落隻見身著黑色長袍的十幾人整齊地排成兩列,十幾人身後也整齊地圍著幾百名衙差。而右側為首的男子身著鴛鴦青衫,頭戴烏沙,相信便是鬆陽城的知縣。薛落頷首道“大家不必拘禮。” 縣城李辛立即迎了上去噓寒問暖“禦史大人長途跋涉必然辛苦了,在下已為大人和夫人準備好廂房,我攜鬆陽的各位官紳已在舍下備好酒席,為薛大人與薛夫人洗塵。”說著還看了看薛落身後的十幾箱物資。 薛落沒有回話,粗粗看了眼李辛身後的官紳,他們的衣服破舊不堪,一件衣服上就有五六個補丁。薛落看在眼裡,心下有了主意,對李辛說“洗塵就不必了,拉著這些糧食去粥棚熬製,然後通知災民領粥。” 李辛道“好,我現在就去安排。” “慢著”薛落叫住了李辛“把洗塵的飯菜也加進粥裡。” 李辛怔愣了一番道“是。” 鄭清婉問薛落“你為何如此著急?” 薛落道“我們一路上走來田地有多麼荒涼你是看到的,目之所及都是光禿禿的,野草樹葉都被吃光了,眼下來迎接我們的鄉紳境遇也如此淒慘,相信老百姓隻會更難,我們早開粥棚,能救一個是一個。” 鄭清婉看著薛落蹙緊的眉頭,重重地點了點頭“那我也去幫忙。” 三日過去了,薛落帶來的糧食已見了底,災民不少反增,黑壓壓的隊伍看不到盡頭,即便這樣施粥,每日仍有餓死的人,薛落十分著急,雖然早已經向隔壁的縣城買了糧食,但是運回來還需一天的時間。 是夜 縣衙府裡徘徊的薛落問李辛“李大人,我們每日施粥,依然隨處可見餓殍,你可曾想過是什麼原因?” 李辛道“因為來領粥的人不一定全是災民,而且真正的災民有的已經奄奄一息,即便發了通知,他也無力來領了。” 薛落頷首“你說得沒錯,所以我們要想個辦法。” “什麼辦法?” 薛落道“我們的米已經不多了,補給還要一天才到,明天的粥要熬的稀一點,保證供應,另外你讓府衙去藥店詢問有無災民能吃的中藥適量放在粥裡,再尋些麥麩,樹皮放在裡麵。” 李辛聽得眉頭微皺“那還能吃嗎?” 薛落說“務必要做到看起來不能吃的樣子,隻有這樣真正的災民才能吃到。” 李辛恍然大悟“我明白了。” 薛落繼續吩咐李辛“另外,召集城中所有大夫與除粥棚忙碌的所有府衙去挨家挨戶地給生病不能領粥的百姓治病發粥。” 李辛道“好,我這就去準備。” 翌日 天還沒亮,粥棚四周就站滿了黑壓壓的百姓,薛落親守粥棚,排在前麵的人正要領粥,一看鍋裡的粥裡樹皮麥麩,就沖府衙們嚷嚷“為什麼今天的粥與前幾日不同,前幾日那是香濃的白粥,今天這粥清湯寡水不說還加了些雜草和樹皮。” 其他人一聽,也紛紛看向鍋裡的粥,一看果然如此,紛紛鳴不平起來。 瞬間,粥棚吵鬧不堪,府衙們怕引起暴動,你一言我一語地解釋,但是並沒有效果。薛落見狀,翻身上了灶臺,舉起手向大家解釋“各位百姓,請安靜!” 百姓見狀紛紛安靜下來,薛落沖著下麵百姓大喊“各位百姓,朝廷帶來的賑災米已經吃完了,這是最後一頓,後麵的補給明天才到,但是國庫因為賑災已經空虛了,以後的粥都是這個標準,請各位百姓見諒。” 百姓聞言,都叫苦不迭,有幾個大漢怒喊“什麼國庫空虛,我看是你中飽私囊,這粥我還不吃了。” 薛落揮手,一個府衙拿著劍抵在幾個男人脖子上,咬牙切齒道“愛吃不吃,不吃滾。” 那幾個男人看府衙來真的,嚇得連滾帶爬地逃走了,有部分人見狀也紛紛離開了粥棚,但是仍然有人留下來排隊領粥。 薛落見狀跳下灶臺,繼續發粥。 至此,賑災初見成效。 杜衡芷來到鬆陽時,已經是一個月以後了,經過城外的農田和山坡上杜衡芷已經看到拔綠的土豆葉和小麥苗了,農田上還散落一些灌溉工具,杜衡芷心中寬慰,看來阿落的賑災頗有成效。 杜衡芷到了鬆陽後,並沒有急著打聽府衙所在之處,而是在鬆陽逛了起來,臨近年下,鬆陽街上熱鬧非凡,到處都是擺小攤的,小吃攤,玉石攤,紙鳶和一些賣小玩意的攤子上隻有稀稀落落幾個人,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米鋪,米鋪可以說是門庭若市。看著米鋪擺上的價格,杜衡芷不禁心驚,同樣是糙米,京城一鬥米120文,可是小小鬆陽縣,價格已經放到600文,此處又逢大旱,百姓怎麼能吃上米呢? 杜衡芷在街上走動,隨處可見的小攤主都一副焉焉的樣子,杜衡芷看到一個帶著孩子的女子在賣手帕,女子衣衫襤褸,孩子就伏在她的膝邊,瞪著大大的眼睛看著來往的路人,母女二人都麵黃肌瘦,杜衡芷上前挑了幾個帕子,問“這幾個帕子多少錢?” 女子見有人問價格,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殷勤“這裡一共四個帕子,每個帕子10文錢,四個收您35文。” 杜衡芷看著帕子上繡的紫竹和蝴蝶栩栩如生,道“你的繡工十分精致,我非常喜歡,不過這布料卻差強人意。” 女子聞言,眼中的光慢慢變得暗淡了,不是她不想買好的布料,隻是孩子生病,家裡實在沒有多餘的錢去布料了。 杜衡芷仿佛看透了女子的心思,道“這樣吧,我實在喜歡你的繡工,這四個帕子我給你十兩銀子,這隻是定金,你拿著錢去買上好的絲綢,給我繡一對喜帕,我一個月以後要。”說罷,杜衡芷掏出兩錠銀子放在攤位上。 女子看到麵前的銀子,心中狂喜,仿佛渾身的血液都躁動起來,她顫顫巍巍地捧起銀子,聲調有些不穩“姑娘,不,不需要那麼多銀子。” 杜衡芷指著帕子道“你的繡工值這個價,我十日以後過來取。” 女子聞言這才如夢方醒,兩隻手死死抓著銀子道“我必不辜負姑娘所托。” 杜衡芷聞言收起帕子離開了攤位。 看著杜衡芷走後,女子抱著孩子喜極而泣“小寶,咱們有錢看病了。” 其他攤位看到杜衡芷那麼大手筆,急忙爭搶著上去推銷自己的產品,被杜衡芷一一拒絕。 杜衡芷沿路打聽來到了府衙,看到衙役,杜衡芷道“衙役大哥,煩請通報一聲薛禦史,有一位故人來看望他。” 衙役打量一番杜衡芷問“你報上名來。” 杜衡芷笑道“那你便說是京城第一美女杜姑娘來找他敘舊。” 衙役有些無語,這姑娘雖然長得很標致,但是自詡京城第一美女也是過了,但是看她樣子又不像是倚門賣笑的青樓煙花,莫非是薛大人的外室?於是試探地問“你跟薛大人是什麼關係?” 杜衡芷知道他在想什麼,故作高深道“故人嘍。” 衙役道“姑娘,我可好心提醒你,薛大人的未婚妻可在裡麵呢,這位準薛夫人可不是好惹的,你這樣貿然地闖進去沒啥好果子吃,再說,薛大人清廉正直,你這不是給他添閑話嘛,是吧。” 杜衡芷聞言捧腹大笑“沒想到薛落才上任沒多久就這麼受人愛戴。”杜衡芷繼續道“不是你想得那樣,我是他的姐姐,煩請通知一下。” 衙役聞言隻得進去通傳。 屋子裡,薛落正在為糧食之事煩惱,拿著鬆陽附近的地圖不停地演算規劃,聽見衙役進門的聲音,有些不耐地問“何事?” 衙役道“外麵有位聲稱薛大人姐姐的女子找大人。” 薛落眉頭微皺,道“我哪裡來的姐姐,恐怕又是些冒認親戚的人,打發他走吧。” 衙役一副了然的表情道“是”一邊自言自語地往外走“我就說她奇怪嘛,還說自己是京城第一美女,瘋瘋癲癲。” “等一下。”越落聽到“京城第一美女”猛的從桌案抬起頭來,叫住了衙役“什麼京城第一美女?” 衙役見狀忙進屋匯報“就是那名女子,一會說她是京城第一美女,一會又說她是您的姐姐…” 薛落聞言心臟驟跳,是衡芷,他丟下絮絮叨叨的衙役,以百裡加急的速度徑直向門口沖去。 衙役被越落身後滾起的一股塵土味嗆得咳嗽兩聲,一邊拍打自己的衣服一邊咕噥著“這麼急不可耐,看來還真是京城第一美女。” 鄭清婉端著補品進門正好聽見衙役的咕噥,問道“你咕噥什麼呢,阿落怎麼不在裡麵?” 衙役聽到鄭清婉的聲音,不由得身體一震,支支吾吾地說“有個故人找薛大人。” 鄭清婉示意衙役接下參湯問“什麼故人?是他的同僚嗎?”自從他們來到鬆陽,除了亂認親的,隻有官場上的人來找薛落。 衙役顫顫巍巍地放下參湯“恐怕不是,是一位姑娘。” 鄭清婉聽到“姑娘”兩個字,腦中警鈴大作,陰鬱地問“長什麼樣的姑娘?哪裡來的?” 衙役察覺到了鄭清婉的變化,輕輕地吐了口氣,違心道“長得很普通,跟夫人比差遠了,聽說是從京城來的。”衙役不擅長說謊,這幾句話說得拿腔拿調的。 鄭清婉輕嗤一聲,心下了然,大約猜到是杜衡芷,道“不會說謊就不要說,趕緊出去吧,別憋死了。” 衙役如臨大赦,走之前還想再拍拍馬屁“其實她長得真的不如夫人…” “滾!” 府衙門口,薛落老遠就看到了杜衡芷的身影,控製不住內心激動大聲呼喊“衡芷!” 杜衡芷看到薛落亮晶晶的眼睛,笑的開懷“阿落,你慢點。” 薛落跑到杜衡芷麵前喘息不止,額頭也滲出細細的汗珠,眼睛亮晶晶地說“衡芷,你來看我了,我真的好想你。”薛落的手不知道放在哪裡才好,他很想抱住杜衡,但是又覺得不妥。 杜衡芷見狀拿出手帕為薛落擦汗,擦完後就放進越落手裡“我也想你了,所以就來找你了呀。” 薛落聞言感動地看著帕子“衡芷,你真好,來看我還送我禮物。”看這繡工那麼精致,說不定是衡芷親手繡的。 杜衡芷不禁失笑“可不嘛,還是我好吧。” 薛落小心地收了帕子,道“衡芷,你真好。你趕路那麼久,快進屋歇歇,我讓清婉給你做些好吃的。” 杜衡芷頷首“好。” 薛落領著杜衡芷一邊走一邊參觀,不消一會就進了內堂,薛落對著裡屋的鄭清婉道“清婉,衡芷來了。” 鄭清婉正在裡麵背對著大門整理文件,聞言不緊不慢地轉過身來笑著歡迎“衡芷來了,真是歡迎!”其實她早早就聽見了兩人的腳步聲,隻是不想麵對罷了,說歡迎更是違心地很。 杜衡芷看到鄭清婉熟絡到“清婉,好久不見了。” 鄭清婉臉上掛著假笑“可不是嘛,自從上次六王爺婚禮後,咱們就沒見過了。” 提到陸離,杜衡芷的心不禁抽痛起來,她微變了臉色,但是她很快地收拾好心情從袖口拿出一隻簪子道“清婉,這隻鑲金寶石蘭花簪是我在京城挑的,我知道你素愛金飾,又喜歡蘭花,所以給你挑了這個簪子。” 鄭清婉接過簪子,有些驚訝“你如何得知我喜歡金飾又愛蘭花?” 杜衡芷道“我見過你兩次,你每次穿的衣服上繡的花樣都是蘭花,而你帶的飾品也多是鍍金的,自然也就猜到一二了。” 鄭清婉聞言有些羞愧道“那真是多謝了,我真的很喜歡。” 杜衡芷莞爾“你喜歡就好了。” 鄭清婉收起了簪子道“你趕路也辛苦了,我去給你準備一些吃的再打掃出來一個房間。” 杜衡芷道“那就麻煩了。” 飯後,薛落找到杜衡芷問“衡芷,你怎麼突然來我這裡了?是不是在京城發生了什麼事?”雖然衡芷來找他他很開心,可是他總覺得衡芷有些不對勁。 杜衡芷搖頭,道“沒什麼,隻是來看看你罷了。”杜衡芷急忙轉移話題“對了,我今天發現鬆陽的糧價比京城還要貴上5倍,是何原因?” 薛落憂心道“這也是我憂心之處,鬆陽旱災,鄰縣糧價節節高升,說是糧食產量不高,但是我知道,他們鄰近昌河,灌溉沒有問題,不過是通了氣,高價賣糧給朝廷。若是從更遠的地方運糧,耗時耗力耗財,得不償失。” 杜衡芷氣憤道“實在過分,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可是他們卻借天災發財。” 薛落喟嘆“是啊,而且朝廷發的賑災款已經不多了,我們種下的小麥和土豆還要2-3個月才能收成,鬆陽這麼多的百姓怕是挨不住了。” 杜衡芷聞言道“我看這事還要從米鋪下手,阿落,方圓三百裡的米鋪哪家最大?” 薛落道“是龍陽縣的葉氏米鋪。他家的米倉能存放20萬石糧食。可是葉老爺這個人視財如命,頑固異常,大米漲價就是他主導的。” 杜衡芷又問“那能與之抗衡的是哪家米鋪?” 薛落思索一番道“那就隻有豐年米鋪了,說到豐年米鋪,我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杜衡芷問“怎麼說?” 薛落道“豐年米鋪雖說也漲價了,但是我們明明買的是糙米,他卻給了質量上乘的胭脂米。” 杜衡芷眼睛一亮“看來豐年米鋪的老板還是有原則的。” 薛落頷首“其實我也能理解,因為所有米鋪沆瀣一氣,他若不從,必然引來不滿。” 杜衡芷道“好極了。” 薛落問“你有辦法了?” 杜衡芷不置可否道“你知不知道對於米鋪來說最高的殊榮是什麼?” 薛落道“你是說皇家賞賜——禦賜米宴!” “對!” 薛落問“你不會是想拿禦賜米宴的噱頭做文章吧。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杜衡芷一副正是如此的表情。 薛落連忙拒絕“不行不行,你這膽子也太大了,你這不是拿皇家的名號招搖撞騙嘛,而且人家米鋪的人又不傻,你這餅畫的都沒譜。” 杜衡芷道“我又沒有說一定能讓皇上禦賜,我的意思是讓他們一起爭取,如果這事能成,別說把米價打下來了,白送都有可能。” 薛落擺擺手“我還是覺得沒譜,這話我都不信,米鋪的那些人精能信?” 杜衡芷道“我自然有他們能信的辦法。” 薛落問“什麼辦法?” 杜衡芷隨意地從身上摸出來一個翡翠玉扳指放在桌子上,道“就用它。” 薛落看到扳指人都傻了,拿起扳指反復確認後,一臉不可思議地問她“翡翠玉扳指?這可是皇家的東西,你哪來的?不會是陸離送的吧!” 杜衡芷道“從皇宮順的。” 薛落急忙放下扳指說“衡芷,你膽子是真大呀,被打了二十大板你都消停不了,這可是殺頭的死罪啊。” 杜衡芷輕描淡寫地說“這是他欠我的,再說,我們這是做善事,為他積德,他要是知道他得謝謝我。” 薛落聞言大氣都不敢喘,道“你是真不要命啊。” 杜衡芷道“別說那沒用的,你說乾不乾吧。” 薛落心一橫“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