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開口時眼裡蓄淚，委屈幾乎溢出來：“晨起我就找了許久，小院裡幾乎找遍了，除了四娘的房間……四娘，我並不是責怪你，我當然知道你不可能做出這種事，我隻是心慌……” 　　金步搖並不是什麼稀罕物，當年老夫人賜下一套，晏家幾房夫人人手一支。可誰知道能在晏府自家丟了？ 　　林嗣音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清粥，晏府的廚子都有好手藝，隻可惜座下無人有心品嘗，食物沖淡她唇齒間苦澀的藥味，“我沒有見過姐姐的金步搖。” 　　謝氏早看出二人的微妙，她將信將疑，耐著性子：“別慌，你想想昨日戴著步搖去了哪些地方，最後一次見金步搖是在何處，我讓府上下人再去找找。” 　　林妙雲搖頭，“我昨夜並未離開小院，隻是夜裡在院中走了走，難道是在那時丟的？說起來我記得四娘房裡沒有點燈，四娘當時是歇下了嗎？” 　　晏嘉月哼聲道：“阿音姐姐不在房裡，我約她出去看鳥兒，她一直跟我在一起！” 　　謝氏的目光沉下幾分。 　　林妙雲的手段並不高明，謝氏可以裝作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她更生氣女兒對林嗣音的親昵，一個鄉野長大的女子，有什麼資格與晏家的四娘以姐妹相稱？ 　　她的發間還別著大夫人送她的瑪瑙金簪。先是大夫人，再是晏嘉月，這林四娘看著不聲不響，心機卻遠比她想象中的深沉。 　　謝氏心中有了思忖，淡淡道：“既然如此，那就再到小院裡看看。” 　　晏嘉月湊到林嗣音耳邊小聲道：“阿音姐姐你放心，我阿娘最是疼我，她一定不會為難你。” 　　她可不信林妙雲的話，平白無故的，這金步搖能失蹤？誰知道是不是那林妙雲玩出的花樣。然而卻聽見謝氏冷聲道：“阿月，你與五郎不是要出門嗎？怎麼還不走？” 　　“啊？哦！”晏洄也想說點什麼，見母親眸中隱有怒色，猶豫地看了林嗣音一眼，隻好道，“阿月，我們走吧，不要拖到太晚回來。” 　　晏嘉月不情不願與林嗣音告別。 　　妻子的不滿來得莫名，連兒女都被遷怒，晏嶙急著上值不便久留，無奈寬慰道：“好了，六娘，如果掉在晏府，肯定可以找到。四郎今日休沐，讓他陪你們去看看。” 　　一行人很快離去，花廳裡隻剩下晏洵母子二人。 　　自晏屹去世，大夫人就很少參與府中事，像一個清醒的旁觀者。她把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花奴抱到腿上，慢慢地撫摸著。 　　母子這麼多年都同住一個屋簷下，但晏洵是晏家老夫人一手帶大，自小少年老成，與誰都不親昵。大夫人與晏洵一同住到豫州，母子關係也不見得有多拉近，小兒子一直如此淡漠，對她也是客氣的孝順，誰也猜不透他心中在想什麼。 　　晏洵放下碗筷，到一旁盥盆凈手，他忽然道：“三叔母那支金步搖，兒記得母親也有一支？” 　　大夫人眼皮微跳，惹得懷裡花奴不安地甩了下尾巴，換了個姿勢繼續翻著肚皮打呼嚕。 　　“是有一支，問這個做什麼？” 　　晏洵隻道：“金步搖失竊一事，與她無關。” 　　林嗣音昨夜在何處，沒有人比他更清楚。 　　大夫人定定看著小兒子。 　　聰明人之間交流，一個眼神暗示就夠了。 　　大夫人道：“想要我幫那小娘子？可以。但你老實與我說，你托我給林府下請帖，是不是為了見她？” 　　晏洵罕見地沉默一息。他起身，為大夫人的茶杯添上茶水，淡淡道：“不是母親想象的那樣。” 　　他忽然提起其他事： 　　“父親三年前蹊蹺戰死，我又受傷中毒，母親以為，這些都是巧合？” 　　…… 　　林妙雲二人住在蘭芳苑，十幾個丫鬟婆子在院子裡進進出出，把各個角落翻找了遍，連花盆底下都沒放過，仍是不見金步搖的蹤跡。 　　林妙雲做出心急如焚的模樣，不時撩起鬢角碎發別在耳後，陽光穿過她的衣袖，隱約顯現出輪廓，她不動聲色把衣袖整理平整，轉頭卻發現林嗣音若有所思地盯著她看。 　　“你看什麼？”林妙雲的聲音不由自主地拔高了些，旋即又麵露委屈，“四妹妹，你當真沒見過我那金步搖？昨夜你究竟與晏四娘去做了什麼？” 　　“看紅子鳥，四娘說得很清楚。隻因昨夜我恰好不在，三姐便懷疑這事是我做的？” 　　林嗣音的嗓音一貫輕軟，乍一聽似乎沒多少力量，找書苑 wwｗ.zhaoshuyuａn.com 那雙清泠的眼眸卻仿佛籠罩著迷霧，稍有不慎就會把人吸進去。 　　謝氏隻覺得她果然沉不住氣，才激她幾句就無法維持表麵的溫柔嫻靜，這麼重的心思，難怪把四娘哄騙了去，目光冷厲幾分：“阿月年紀小，卻也知道分寸。難道林四娘子的意思，是我家阿月帶著你捉弄你三姐？” 　　這已經把不悅寫在了臉上，連晏淳都看出了他母親對林嗣音的針對。一邊是如花似玉的小娘子，一邊是他的親生母親，這讓他怎麼勸？他連忙道：“母親，您消消氣，依兒所見，金步搖應當隻是不慎遺落，與阿月和林四娘子都無關……” 　　她果然賭對了方向。三夫人極其看重自己的子女，她不喜大夫人，連帶大夫人青睞的林嗣音也一並不喜。林妙雲壓住眼尾上揚的得意，對身後的婢女春桃使了個眼色，“三夫人，我也相信這件事不是四妹做的，我的貼身婢女另有發現，不妨聽她說兩句？” 　　謝氏冷淡道：“讓她說。” 　　春桃趕忙福身行禮，清清嗓子道：“稟三夫人、四郎君，三娘子與奴婢都相信四娘子不是那樣的人，怕隻怕小人在身邊，防也防不住啊。” 　　林嗣音身邊隻有一個婢女雪芽，她瞪大眼睛：“你什麼意思？誰是小人？娘子待我這麼好，我怎麼可能去偷東西？” 　　春桃冷哼一聲：“四娘子身邊明明有兩個貼身婢女，跟著四娘子進晏府的卻隻有你一個，昨天三娘子覺得奇怪，給林府傳信，林府下人說他們看見那個叫玉露的婢女跟著你們出府，但是沒有跟過來，而是去了……一家典當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