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七 我又何所懼?(1 / 1)

這婦人一襲大紅罩紗裙下,雙手緊緊絞著帕子。   腰如細柳,臉若芙蓉,眉如彎月、眸若秋蟬,生得極美極令人心動。   哪怕此時氣怒當頭,容色依然絢麗奪目。   玉琳瑯並無被炸開的碎瓷盞嚇到,平靜立在當前,與美婦人目光對視。   不退,不讓,淡定且從容。   霍氏盯著這張與自己毫無相像之處的臉,心中尤為厭惡。   見她無規無矩盯著自己打量,抬手又砸了個杯子,疾言厲色斥道,“跪下!你可知罪?”   玉琳瑯抬了抬眸,“不知夫人想治我何罪?”   “府中十多年來安穩平靜無一事端,結果你一回來便出人命。你果然是我們刺史府克星!瘟神入宅,家宅不寧。”   九斤一聽這話,氣得渾身發抖。   這般惡毒指控,哪怕是路人都說不出口吧,這還是他們家姑娘的親生母親!   姑娘前世造了什麼孽,才會攤上個這般可怕的母親。   玉琳瑯卻平靜如初,聲音也異常淡薄,“你刺史府出了人命官司,第一問責的不該是夫人你自己麼?夫人執掌中饋,治家卻不嚴,導致出了一樁命案。你不自省,還企圖推鍋?你這算當得什麼家,做的什麼當家夫人。”   滿廳的姨娘小姐們俱都張大嘴巴,目光發直盯著這位其貌不揚的小姑娘。   一室寂靜、針落可聞。   唯有霍氏被這女兒氣的眼冒金星,死死絞著手裡的帕子,如同看仇人似的盯著她,“你說什麼?你如此口無遮攔目無尊長?就不怕本夫人治你一個大不孝!”   “母親。”坐霍氏身側,斂眉不曾言語的玉翩翩,連忙站起身來安撫,“母親可別生氣,身子最為重要。”   她轉頭,盯著玉琳瑯直蹙眉,“琳瑯妹妹,你說話何必如此夾槍帶棍,母親怎麼說也是你的長輩,怎能對她這般無禮?”   “還不跪下給母親道歉,伱真想讓母親治你一個大不孝麼?本朝律法嚴明,若被判為大不孝,罪能當誅!”   玉琳瑯麵無表情道,“夫人想給我頭上按個大不孝罪名,盡可去衙門擊鼓上告。你都不懼闔府上下顏麵無存,我孤身一人又有何可懼?”   “你們刺史府上下,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夫人不怕我汙了闔府上下所有未出閣姑娘的名聲,就去告吧!大不孝而已,瘟神克星的名頭我玉琳瑯都能擔著,又何懼再擔一個大不孝??”   “你!你!!”霍氏真沒想到這姑娘能這麼杠,瞪大眼一手捂住胸口,氣得幾乎喘不上氣。   “母親,母親。”玉翩翩也被嚇著了,連忙給霍氏撫著胸口,連連催促身邊丫頭,“都愣著乾嗎?趕緊拿杯茶過來,給母親潤潤喉緩緩氣。”   丫頭們噤若寒蟬,一聽二小姐吩咐,趕忙去取茶杯添水。   門外,刺史大人一臉尷尬,偷偷看了眼沐世子與陸大人幾位,訕訕笑道,“小女昨日剛剛歸家,許是與她母親姐姐們有些小誤會。世子,陸大人,正廳請。”   沐昭淺淺一笑,“瘟神克星,隻怕是太過言重,本世子一個外人聽著都……感覺不甚舒服,更何況她一個初初歸家的小姑娘,被家人如此排擠,似乎不太好吧。”   “當然,這是刺史大人的家事,本世子不該多管。”   “但是玉大人也知,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齊家且在治國之前。刺史大人連家宅都難安,何以有精力處理政務?何以讓聖人相信,你可以處理好災民安置一事呢?”   一番話讓玉守道大汗淋漓連連告罪。   陸淺望了玉刺史一眼,斂眉垂眸並未多言。   一行人走入正廳,待喚了死者丈夫進門傳喚,氣氛才逐漸正常。   “死者是家中一名廚房幫工,兩年前與其丈夫牛二吉一同入的府,簽的是十年長契。”   玉守道指指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男子,“此人便是牛二吉。”   陸淺接過侍衛遞來的一份薄冊,翻開看了幾行,又低頭看向跪在地上發抖的男人,“牛二吉,根據我們調查,你夫妻二人昨晚大吵一場,你還曾揚言要剁了她?可有此事。”   牛二吉嚇得幾乎癱倒在地,渾身發著抖大叫,“大人,大人不是,人不是草民殺的,不是我啊!草民怎敢,怎敢殺自己媳婦啊大人!”   陸淺一手將案冊拍在桌上,冷聲問道,“如今有好幾人指認你有作案動機,昨日你們因何吵架?吵完架你又獨自去了哪裡?”   “大,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大人,小民一直在屋裡,沒出過門啊!吵完架小民就睡,睡了。”   “還敢撒謊!”沐風從旁跳起來叫,“我們早就調查清楚,還有人證可以證明,你跟你婆娘吵完架就出門了!”   “你諸多隱瞞,該不會人就是你殺的吧?”沐風指著牛二吉恐嚇,“說!為何你媳婦今早被反鎖在廚房後院?她肚子是不是你剖的?是不是你在裝神弄鬼,是你剖她肚子將心肝脾肺一並取出,你意欲何為?”   牛二吉嚇得屁滾尿流,癱倒在地連連擺手,“大人,大人大人,不是我,我沒殺人啊。我說,我說我說,昨日那婆娘得知草民在長樂賭坊輸了兩個月工錢,便同我大吵一架。”   “吵架能有什麼好話,大人啊,草民也隻是信口開河胡咧咧說要剁了她,可她終究是我媳婦,怎可能剁她?之後,草民便氣得離府,又,又去賭坊堵了幾把,直到深夜才歸。這點門房那邊也能為我作證!”   “你回房時你媳婦還在麼?”   牛二吉稀裡糊塗搖搖頭,“我,我當時喝的有點醉,回房就……倒頭睡了,實在不知她還在不在。”   “大人。”仵作老李頭一瘸一拐進門,拱手行禮。   “情況如何?”玉刺史先一步出聲追問,“跟街頭那具男屍有關係麼?”   老李頭略一沉吟點了點頭,“犯案手法一致,都是從外表看沒什麼傷痕,隻腹部被破開,取走心肺肝臟等物。”   “可能推斷出死亡時間?”   “通過一些屍表特征推斷,死者應是子時為人所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