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彙雖然著急,但動作、神態都很鎮定,也可以說是麵無表情。 但傷疤姑娘顯然性格直白,心思都寫在臉上,那眉頭皺的、眼睛瞇的,好像是她自己被撞了腦袋。 不過,她念叨的內容卻包羅萬象:“呼~還疼不?完了完了,這是撞懵了……佛祖莫生氣啊,你不能亂發火,她們還小,不太會念佛號…… 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我替她們念,你別怪罪她們,他們都還是孩子……” 李蔚玨晃了晃腦袋,眼神總算重新清明,不由得“嘶”了一聲,手捂住額頭。 駱毅被傷疤姑娘念叨得好像勾起點回憶,那句“吹吹就不疼”念得特別有節奏,別人都不那麼念——吹吹、就不疼,吹吹就不疼! 好像有人給打拍子似的。 在哪兒聽過來著?駱毅疑惑地看向傷疤姑娘。 傷疤姑娘驚喜:“呀,回過神兒了?還疼不?是撞懵了還是嚇到了?不怕不怕啊,小妮兒真堅強,撞的那麼大聲都沒哭呢,好樣兒的!” 哭?憑啥要哭?倆人一起撞了,誰哭誰丟臉! 駱毅小臉一板,對著李蔚玨就控訴:“你眼睛讓鼻涕糊住了嗎,竟然撞我!” 李蔚玨正回味頭被撞後腦子一片空白、然後又突然出現的那股莫名失落感,不知為何心頭竟有些焦躁。 卻又聽見傷疤姑娘那句“佛祖莫生氣”,以及聽駱毅叫囂,脾氣就上來了。 不過他不是沖著駱毅,而是沖著傷疤姑娘開炮:“求什麼佛祖! 怎麼著,我剛才撞腦袋是佛祖怪我不好好念佛號麼?那佛祖心眼兒都不如針鼻兒大! 他還想生氣?他憑啥生氣?他咋好意思生氣? 他自己禦下不嚴,鬧出這麼多幺蛾子,還搞出這麼大麻煩,我又是出人又是出馬車去幫他擦屁股,他還敢生氣? 南無阿彌陀了個佛怎地?不能說啊!” 泰山仙境荷花池邊。 觀音菩薩與多羅菩薩臉拉得比池塘裡的蓮藕都長,臉色比淤泥都黑。 不就施了個小法術,斷掉那孩子肉身中殘留的、一直附著在靈體上的幾絲“個我意識”麼? 不就想看看那孩子的佛緣是來自肉身還是來自他內在的“阿賴耶識”麼? 咋就把佛祖給搭進去挨罵了? 雖說他說得對吧,可能不能不用“擦屁股”這麼、這麼粗鄙的詞? 多羅菩薩手指抖了又抖,蠢蠢欲動,勉強忍住打碎“荷葉投屏”的沖動,輕聲對觀音菩薩說了句馬後炮:“還不如不分離他肉身魂識了。” 碧霞元君的手訣倒是彈空了。 不是彈偏了,而是彈空了。 那女孩的肉身與她的靈體絲毫沒有附著,她的靈體似乎是在肉身裡懸空的! “有意思!”碧霞元君喃喃道:“沒有絲毫聯係,卻還能借用肉身……” 碧霞元君又瞇了瞇眼睛,目光穿過“荷葉投屏”,直達下界:“也不算借用肉身,而是……肉身隨她控製和改變! 她的肉身幾乎失去應有的容貌和形體,真是怪事……哎呀!” 碧霞元君手一哆嗦,趕緊解開手訣,心裡一個勁兒後悔——不該較這個真,怎麼法力嘩啦嘩啦就用掉不少呢? 今兒的香火白接收了! * 別看是府城,擁有車輛的人家也不多,車行也隻有一家。 時間有限,衙差把衙門裡能差遣的人全都差遣出來,全城搜索征用,也不過調集了三十輛車。 “娘的!每日進出城的車輛不計其數,不用他們的時候哪兒哪兒都是,要用了,費了牛勁也弄不來幾輛!”衙差滿嘴牢騷。 真不怪他們,頂風冒雨的跑,知府大人又要求天亮時就得見到車,他們能怎麼辦? 瞅瞅外麵,騾子、驢、牛、馬,啥車都有,連拉糞的糞車都給調來了! 衙差動靜鬧得大,屋裡駱毅聽了都覺得新鮮:“不至於吧?城裡好多貴人,誰家沒輛車了? 再不濟挨家商戶問問,總也能有拉貨的車才是啊。” 一向愛接話的李蔚玨默默地整理衣物,並未接話。 倒是白彙給做了解釋:“衙差哪敢大半夜去驚擾貴人宅院?就算真敢去,也禁不住貴人家裡規矩多,要耽擱很多功夫、費很多口舌; 也就商戶們能好說話一些,但也並非家家都有車輛,多數商戶也是靠在車行租車去拉運貨物。” 說話的功夫,駱毅和李蔚玨都穿戴好了,白彙把自己身上的披風給了傷疤姑娘,她也足夠保暖,大家就拉開門往外走。 衙差一看見他們這麼多人都上車,就急眼了:“喂,女人和孩子裹什麼亂?當出城踏青呢?趕緊閃開!” 李蔚玨盯著那衙差冷冷來了一句:“我們可以拒絕提供馬車,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我們並非本府人士,且我有功名在身。” 衙差無語。 對方真要拒絕了,知府大人也沒理由治他們罪。 …… 西山真的矮了一截。 寂靜寺已經垮塌,粗壯的梁柱變成焦木。 到處都是濕漉漉的,火基本看不見,都被雨澆熄了,但澆不散滾滾煙氣,被風吹得到處都是糊巴味兒。 從城裡調集的救援車隊中,李蔚玨他們是第一批到達寺廟的人,這是因為有胡澤胤、黃酉和白彙, 他們一人背著一個,在人們驚訝的目光中穩步而快速地在濕滑無路的山林中穿行、攀爬。 到這時候,衙差再也不敢說話,因為他們摔得渾身是泥,早被遠遠甩在後麵。 “那些地道裡的空氣是流通的,難怪會把火引進去。”李蔚玨說道,他麵前是一片深坑,坑裡有酒壇子和燒焦的櫃子等家具殘片。 還有屍體。 “地道裡有酒,有火,還有木器,全都易燃,外麵的冰雹和雨水又進不去,火在裡麵幾乎是肆無忌憚地亂竄。”李蔚玨像名痕跡檢驗師似的邊走邊說。 一些屍體被拖拽出來,整齊地擺放在空地上,雖然都有不同程度的燒傷,但他們應該被煙熏死、嗆死的成分更大。 這裡沒什麼需要他們做的,該死的都死了,黃酉憑借聽覺在前邊帶路,往下坡方向走去:“那邊有不少人。” 幾名知府家的下人與留宿在寺裡的香客坐在坡下一塊空地上,遠處是被樹木攔住的很多大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