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毅和傷疤姑娘躺在一張床上,沒辦法,她實在又困又累。 小孩子雖然體力恢復得快,但打破生物鐘規律,就跟倒時差似的,站著就能睡著,腦子都不怎麼轉了。 “有啥話說吧。”駱毅哼哼唧唧說道,還打個哈欠。 傷疤姑娘其實也累,也乏,尤其是經歷長期挨打挨餓提心吊膽的生活後,現在終於安全下來,更是想一覺睡個昏天黑地。 但現在雖然安全了,可還沒有安定。 “你這小樣子,真像我家三妹,”傷疤姑娘說道:“一沾上床眼皮就發黏。” 駱毅:“嗯?你還有妹妹?” 傷疤姑娘試著將手搭在駱毅被子上,輕拍她的肚子:“有呢,我有一個弟弟三個妹妹,我是老大。” 駱毅閉著眼支應:“哦,你家孩子好多……” 傷疤姑娘:“是呀,好多,我家三妹要是還在,應該和你一般大。” 駱毅:“嗯?你三妹‘要是還在’是什麼意思?” 有傷疤姑娘輕輕拍著,就像哄小孩睡覺似的,駱毅不禁又打了個哈欠,閉著眼都關不住哈欠引出的眼淚,順著眼角浸潤到頭發裡。 “要是還在”,那就是不在了,是死了麼? 傷疤姑娘:“嗯……三年前我三妹被爹娘賣給一家富人家了,說是當童養媳,那家人很有錢,爹娘說三妹去享福了……” 傷疤姑娘的手搭在駱毅身上頓住:“可後來村裡有傳言,說那富人家的小公子根本就沒活下來,也有說是我小妹一進門就把人克死了……” 駱毅陡然睜開眼睛。 童養媳…… 咚!咚咚!心臟猛烈撞擊胸腔,撞得駱毅喘不過氣、眼前發黑。 駱毅感覺自己的心快撞到嗓子眼。 她極力抑製呼吸,也把傷疤姑娘的手拿下去,免得被她發現異常:“對了,我一直沒問,你叫什麼名字?” 沒人問過這姑娘名字,駱毅是沒顧得上,李蔚玨是根本不想管她,誰讓她拽著小丫頭去地道的。 胡澤胤他們是根本不關心。 傷疤姑娘:“我姓吳,我們鄉下丫頭也沒個正經名字,我是家中老大,就喊大妮兒,下麵是弟弟,然後是二妮兒、三妮兒、四妮兒; 對了,我剛才說你像的,是我家三妮兒,她和你一樣,不愛說話,一想事兒下嘴唇就收緊。” 竟是她! 吳大妮兒! 這副身體的姐姐! 那個性格直爽、遇事不會拐彎、乾活不知惜力、幫助妹妹反擊弟弟欺負的吳大妮兒! 手被推回來,傷疤姑娘、不,是吳大妮兒,手指撚了撚,心裡有些失落,不過,她也知道自己的行為有些魯莽了。 人家小姑娘一看就是過得富裕,哪能讓人隨便拍拍摸摸呢。 吳大妮兒縮回手,卻忍不住說話的欲望:“我三妹啊,從小就不愛說話,我娘總說她笨、倔、跟家裡人不親、不招人疼; 但我二妹說,我娘那麼說是因為不待見丫頭,尤其生三妹的時候我娘還挨了我奶的打,就更不待見; 我娘生完三妹又沒奶水,村裡人說,喝不到親娘奶水的孩子長不好,當娘的也不會心疼; 以前二妹和村裡人這麼說我不信,後來我親眼瞧著爹娘把我三妹給賣了,我才信…… 也是那時候,我才知道三妹不是笨,也不是跟人不親,因為我三妹以性命做威脅,從那個買我三妹的婆子手裡硬掏了三十兩銀子; 她把銀子留給我和二妹、四妹,讓我們留著傍身,萬一爹娘把我們也賣了,或是把我們嫁到不好的人家,好能有救命錢。” 駱毅困意全無,腦中浮現的是與三個妮兒分別時的場景。 幾個女孩子抱著吳三妮兒大哭,吳大妮兒哭喊著要去跪求爹娘別賣三妹。 駱毅抖著聲問:“後……後來你、你三妹還有消息嗎?” 三年過去,李家不知有沒有發覺他家小孫子以及那個陪葬的小孫媳婦消失了? 吳大妮兒說:“沒有,也打聽不到,我們隻知道李家住在府城,但我們連縣城都沒去過,哪裡去得了府城? 就連我們村最見多識廣的熊爺爺,也隻是年輕的時候去過,據說還是賣完皮子就走,都沒逛過。” 熊爺爺不姓熊,姓張,以前是獵戶,駱毅記得那老漢說他跟玉皇大帝是本家,是個很爽朗、很開明的人。 “你剛才不是說,你三妹克死那家的小公子?”駱毅問,同時擔心黃酉會不會聽到,會不會聯想起自己和李蔚玨的來歷。 其實真不用擔心,黃酉出去狩獵了。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與鮑魁匯報這兩天行蹤的事情,被他推給了胡澤胤,大哥嘛,能者多勞。 再說,就算是黃酉聽見,判斷出內情也不會說出來,他們修煉之人講究的就是“道法自然”。 任何事情、事物的存在和發展,都有自己的規則,他們不會隨便乾預。 吳大妮兒:“那是村裡人說的,我奶說,他們是眼紅我家得了二十兩銀子造的謠。” 看來從吳大妮兒這裡打聽不出來。 駱毅:“你三妹不是給你們留了救命錢,你怎麼還落到如此地步?” “那是我三妹用命換給我們的銀子!”一提到銀子,吳大妮兒眼淚一下子就決了堤: “我三妹被帶走後,我和二妹、四妹在墻上摳了洞,把銀子藏了進去,我們商量,等一有機會,就用那錢把妹妹贖回來; 二妹說錢不夠,除了這三十兩,爹娘那裡還得了二十兩呢,要贖回三妹,至少得五十兩; 我想著,爹娘賣三妹的錢足夠給弟弟娶媳婦,而我,早晚爹娘得把我嫁出去; 到時候我盡量多要些彩禮把在手裡,嫁人後我就有機會攢錢了,我會拚命乾活攢錢,再攢出二十兩,把錢湊夠,去贖三妹! 二妹說她也會這麼乾,我們一起努力贖回三妹,要是我倆夠拚命,沒準兒還能幫著三妹和四妹嫁到好人家,不再受罪……” 駱毅靜靜聽著,替吳三妮兒感受這份姐妹情,心裡雖然感動,卻做不到感同身受。 因為她沒有任何吳三妮兒的記憶,隻是頂著她的身份,與吳家人相處了幾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