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這些事情,李蔚玨插不上嘴,但他注意到鮑魁似有心事,以為是不滿意這個窮地方,便問他:“爺爺,要不,咱換個地方?” 遇到外人,以爺孫相稱,是一早說好的,等回頭落了戶籍,更是要以爺孫身份生活在一起。 “哎別……”戶主一著急,竟伸手做出阻攔的動作,可也馬上意識到不對,又趕緊縮回手:“老哥莫怪,我著急了些; 我是想說,天快黑了,你還帶著兩個孩子,走也走不快,想去別的地方不容易,不如就在我這裡將就將就; 想吃好我們做不到,但保證讓你們吃飽,你看,缸裡這些粟米,都給你們吃,可行? 我再讓娃們多去采些野菜,現在山上的野菜不少,味兒可鮮哩!” 天哪,誰能知道他有多著急! 剛才他猶豫,是出於真心,因為家裡確實沒多少糧食,這幾個人的穿著又很寒酸,他沒太想好。 可人家出手就是“管住,一兩銀子;包吃,再加一兩銀子”,還說他們帶了糧食,二兩銀子啊! 都夠村裡娶個媳婦了! 可真是“真人不露相”,誰能想到幾個身著破爛的人竟然有錢呢。 戶主做出如此大的反轉,駱毅一時沒想明白,有些愣怔,李蔚玨看戶主的眼睛直往他們幾個人身上瞟,倒是回過味兒來。 他們的衣服其實不算太破,尤其黃酉那身,依舊漆黑的,不見什麼磨損。 隻是鮑魁和兩個孩子的衣服看起來不好,磨損嚴重的地方確實磨出些小洞,沒破的地方也毛毛糙糙。 最主要是看不出顏色,渾身都是土黃土黃的,就像跑長途的大貨車。 他們可不就是跑長途嘛,幾個動物都是能拖動好幾百斤的大力神,這一路行來,不比大貨車差。 所以難怪那戶主前後態度變化大。 鮑魁確實有心事,他在擔心胡澤胤。 胡澤胤尚不能化為人形,為了不讓村人攻擊它,現在正與何理在後山待著呢。 何理倒是無所謂,後山樹不少,它啃得很開心;但胡澤胤就不方便了。 胡澤胤身上有傷,又是帶傷趕了一天路,體力消耗過大,正在一處樹洞裡休息,都沒顧得上狩獵捕食。 身上傷口無法愈合,兩隻五百多年修為的黑狐造成的傷口,不像普通野獸造成的那樣好修復。 它們的爪子帶有毒性,胡澤胤的後背及腿上的傷口都還像昨晚那樣咧著,這一天的趕路,更是加重它的傷情,尤其脖子上的血洞,它自己舔舐不到,更是一直在滲膿血。 幾處傷口,現在被小飛蟲盯上了,一直拚命想落下來大快朵頤。 “那行,但是我們家人都需要洗漱休整,得多燒些水來。”鮑魁說道:“再弄些針線,我們補補衣裳,最好再弄些乾凈的布頭來。” 鮑魁得多要些熱水,回頭得給阿胤把傷口清理清理,還要縫上才好。 他們現在這個臨時的“家”,隻駱毅一個是女孩,其他都是男子,於是駱毅先被安排洗澡,黃酉跟隨戶主去河邊打水。 黃酉不但打了水,還讓戶主給找了針線和剪刀。 鮑魁沒有選擇這戶人家的主屋,而是選了靠近柴房的偏屋住下,離主屋稍遠些,免得有什麼動靜驚動對方。 偏屋原本是他們家兩個兒子住的,兩個都是二十出頭,尚未娶妻,想來是村落太偏,不好娶媳婦。 現在都被趕去主屋,與父母將就著同住。 難怪戶主舍不得放鮑魁他們走,鮑魁張口就說能給二兩銀子,至少夠給一個兒子娶媳婦的。 駱毅洗好澡出來的時候,主人家已經把飯做好了,沒什麼好菜,但是鮑魁他們每人都有小米乾飯,主家自己卻是喝的野菜小米粥。 菜是山上采回來的野菜,車前草、荊芥、刺兒菜、灰灰菜、麵條菜,弄了滿滿一大盆子端上桌。 這種時節,家家都去采野菜,很難把同一種野菜采回一盆,現在有這麼一大盆雜七雜八的野菜,很難得了。 而且,至少還有個熱菜,馬齒莧雞蛋餅,雖然都快看不出雞蛋的顏色。 “不敢太往山裡走,有大牲口,”戶主搓著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您幾位今晚先對付著,明日我讓倆娃下河摸魚,定讓你們吃上肉。” 人家給二兩銀子呢,就拿野菜對付人家,說不過去。 關鍵是人家現在隻付了一兩銀子,另外一兩,臨走再結賬。 駱毅和李蔚玨吃得很香。 一是餓,二是昨天剛吃了烤羊肉,不饞。 鮑魁吃得心不在焉,他恨不得趕緊去找胡澤胤。 此刻的胡澤胤,一半身體在樹洞裡,另一半身體在樹洞外。 若是平時,它蜷著身子能全都躲進樹洞,可以睡個安穩覺,但現在不行。 胡澤胤感覺冷,身上的傷口奇痛無比,不能蜷著,會將傷口撐的更大,隻能這麼將就。 它用尾巴撲開那些圍著傷口飛的小蟲子,傷口周圍的肉微微抽搐。 何理就在它不遠處哢哧哢哧啃著一棵小樹乾,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它最喜歡樹林了,看哪棵樹都好吃。 “對不住了大爺,”何理滿嘴嫩樹皮,一邊嚼著一邊抽空對胡澤胤說道:“二爺不在,我可弄不來吃的給你,你又不吃樹……啊呀呀呀……” 正說著,何理突然跳腳:“大意啦大意啦!樹被俺啃斷了!” 就見何理扭著肥肥的身子就跑。 小樹倒了。 好在胡澤胤所在的那顆鬆樹夠大,離得也夠近,小樹倒在鬆樹身上,支住了,沒有砸到它。 胡澤胤這個氣! 可也沒辦法,何理是吃素的,搞不來肉,胡澤胤隻好忍著。 遠處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胡澤胤登時強撐著站起來,警惕地觀望。 “是我!”黃酉小小的身影迅速沖過來。 它遠遠就見到有樹倒了,估摸著是何理又闖禍,便往此處跑,果然,阿胤與何理都在。 胡澤胤放鬆下來,又跌了回去。 “你等著!”黃酉說完又跑走了。 不一會兒,黃酉又以人的形態回來,背上背著駱毅。 駱毅掏出火折子,在地上點了一小簇乾樹葉,然後小心地從懷裡掏出個布包:“阿胤,你先吃點兒。” 小火堆帶了些溫暖,胡澤胤感覺不那麼冷了。 布包裡是六個生雞蛋,駱毅跟戶主要的,說回頭結賬時多給一錢銀子。 “阿胤,”駱毅說道:“那戶人家太熱情,總過來找老爺子說話,老爺子不能親自來接你,我就來了; 你快吃,吃完咱們回去,老爺子準備好了針線,說要給你縫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