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與李蔚玨所猜相差無幾,隻是過程略有曲折。 原本代曉初不至於那麼快就被扣押起來,至少按照銀樓東家的估算,怎麼也還需月餘左右才能達到這個目的。 但架不住有銀樓掌櫃給“提速”。 之前說過,銀樓與胭脂鋪是同一個東家,但是銀樓和胭脂鋪的賬麵是各自獨立的。 代曉初因為想在銀樓學習經營方式,所以她跟店東家說,她能兩邊的生意一塊兒做,說她是一個非常好的銷售員。 這對東家來說是好事,哪邊賺錢,都是給他賺的,自然沒多想就同意了。 代曉初也確實做到了,但這讓銀樓的掌櫃不太高興。 因為如果代曉初主推銀樓的首飾,順搭著賣賣胭脂鋪的東西,掌櫃說不出什麼來。 但是主推胭脂鋪的東西而代賣銀樓的貨品,這樣就會讓掌櫃覺得自己賬麵少賺錢了。 同樣是給東家經營鋪麵,按說首飾總比脂粉貴,而且銀樓的顧客不止女子,還有男子,進賬應該多才是。 可飾品本身的成本高,還有工藝限製,要養很多匠人,而且飾品也不是每天都有人買,所以盡管賬麵流水可觀,實際利潤並不豐厚。 反觀胭脂鋪就不一樣了。 胭脂鋪也需要匠人,但是那些東西是一做就是一大攤,分裝到小盒子裡,一盒就能賺出很多錢,可以說是本小利厚,還不需要養太多人手。 所以盡管銀樓的賬麵好看,東家卻時常給胭脂鋪的掌櫃漲工錢。 這次,代曉初在銀樓主推胭脂,雖然是她自己做的,但所用材料都是脂粉鋪所出,所以不管她賣出多少錢都是給胭脂鋪賺錢。 銀樓的掌櫃就不乾了。 反正這姓代的最後都是要被東家留下,不如趕緊把她打發走,別在自己店裡待著。 東家是個狠人,他所用的匠人,無一不是簽死契的,也就是說,都是被他用各種辦法“套”來的。 有的可能費些勁,但對代曉初,幾乎連勁兒都不用費——一個沒人作保、也不敢說自己出自何處的人,肯定不敢聲張,也無人為她做主啊! 所以銀樓的掌櫃跑到東家那裡,狠狠把代曉初大誇特誇了一通:“東家,代姑娘可真是有能耐,她製出的胭脂和妝粉,知縣夫人特別喜歡! 當時就買下了,還下了訂單,要訂下二十套,回頭送人用; 不僅如此,代姑娘還把咱鋪子裡那支鎏金雀頭簪給賣出去了,雖說賣得便宜了些……五兩銀子,嗯,那也是保本了!” 銀樓掌櫃把“鎏金雀頭簪”和“保本”兩個詞咬得很重。 “鎏金雀頭簪”,其實是掌櫃故意給代曉初挖的坑。 這支發簪用料其實不算貴,上麵的鬆石是假貨,唯一值錢的部分是,發簪本身是銀的,銀鎏金,而不是鐵質基材。 整體成本也就三兩銀子。 但這支發簪是東家自己做著玩兒的,放在店裡,希望有人能肯定自己的作品。 隻是一直都沒有賣出去。 雖然東家自己也知道不好賣,但總歸是自己的作品,就算別人出個十兩八兩的銀子,他也會覺得虧。 銀樓掌櫃抓住代曉初性子有些張揚的特點,故意透話給代曉初,說店裡某個櫃子上放的是積壓貨,誰要是能賣出去可就見真本事。 於是代曉初就拿了那些東西去推銷,主推自己做的脂粉,捎帶著把積壓貨也給賣掉了。 東家一聽,代曉初果然有真本事,就下定決心將她留下,而掌櫃連由頭都給備好了,自然拿來就用。 於是,一頂“賤賣天價雀頭簪”的帽子就給代曉初扣上了——留下做工還債吧! …… 夜深,人不靜。 胭脂鋪後院一間小屋裡,代曉初被婆子狠狠抽了二十鞭子,連脖子上都給抽到了,血印子都鼓起來,還滲著血,衣裳也都破爛。 婆子惡狠狠罵道:“我家老爺如此厚待於你,你卻給老爺造成這麼大損失,還要惡言相向,我若是老爺,就活活打死你,出了這口氣! 可是我們老爺心慈,隻說讓你做工抵債、每個月給拿出一樣新品便可,你竟不知好歹?” 之所以這般毒打,是要讓代曉初簽賣身契。 “當然,你不簽也行,”婆子說道:“從此,你便隻能被鐵鐐拴著,吃喝拉撒全在這間屋裡,直到你說出你父母家人; 什麼時候他們來還錢,什麼時候才會放了你; 不過,你到現在都不敢說出家人,是在家裡待不下去偷跑出來的吧?這麼多天你家都沒動靜,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你覺得,他們會拿錢贖你嗎? 若是一直沒人來還錢,那你就隻能像狗一樣被拴在這裡,該乾的活兒你還得乾,卻每天隻能吃狗食、過狗一樣的日子,你好好想想吧!” 代曉初想到她那個家,那些家人,就覺前途一片黑暗。 她原身那對爹娘,是要把她賣給傻子當媳婦換錢的,怎麼會為她花錢?再說,他爹娘又如何還得上一千兩銀子? “不管怎麼說,你這也算還了一百兩,也就剩下九百兩的債”,婆子抖著搜出來的那張鮑魁給的一百兩銀票,換了副苦口婆心的嘴臉,說: “憑姑娘你的本事,使把勁兒,沒準兒一年半載的,也就都還上了不是? 讓你簽賣身契是為你好,就憑你這樣說不清來路的人,沒有東家給你撐著,你連門都出不得不是? 你簽了契,那就是歸東家管的,你就有了身份,想去哪兒不能去? 若是乾的好了,沒準兒東家開分店時,還能讓你當掌櫃,你前途可大著哩! 到那時,婆子我還得拜托您多照應哪!” 這種事情婆子乾得多了,相當有經驗。 大棒加紅棗嘛。 房頂上,胡澤胤以原形態趴著,大尾巴當褥子。 屋瓦實在沒有小妹給準備的軟墊舒服,太硌狐了。 這一趟,他是被李蔚玨給派出來的,本來不想聽那小子的話,可想到那小子在關鍵時候挺有用,便就來了。 阿玨隻說讓他來看看動靜,姓代的隻要死不了,就什麼都不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