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駱毅怎麼也睡不著,一直擔心代曉初。 以前代曉初給她講的經歷太痛苦了,她生怕代曉初再次遭遇危機。 駱毅甚至想,如果是自己出危險,索性一下子嘎了,也好過在等待機會的漫漫無望中煎熬。 從最初的擔心,到自我代入,駱毅是越想越睡不著。 今夜無人入眠,李蔚玨也沒睡。 他和四位訟師還在廚房就著灶坑的火秉烤串夜話,討論這場官司該怎麼打。 萬訟師說:“現在這件事的重點已經不在於是不是覆版,而在於著書人被不被承認; 若著書人是文家,估計誰都會信,人家名頭大,書香世家; 你那老師,說句不好聽的,就算科舉再難考,天下舉人也不少,他算哪一個?誰又認識他?” 妥妥的打擊之語,沒營養的臭氧層子話,李蔚玨沒吱聲。 高訟師顧忌文家在官場上的地位:“咱幾個肯定是不行,這種官司咱打不了,需得咱們西平府衙向朝廷上書,讓朝廷給個說法。” 錢訟師也不看好此事:“咱就是小老百姓,以個人的力量狀告一府?還是以個人力量對抗百年大族的文家? 真要這麼做,估計咱連泰山腳下都走不出去,直接給泰山填抔黃土罷了。” 鄧鬆師多少還是不太灰心,至少是不甘心,他說道:“那也得較量較量! 名利名利,拿不回名,至少拿回利;拿不回利,至少也的奪回名,名利咱們總得占一樣!” “那不是廢話嘛!”鄧鬆師的發言獲得一致打擊:“你憑什麼拿回?就憑你不甘心?不甘心有屁用? 你是鬥得過官府,還是鬥得過文家?你是錢比人家多、還是腦袋長得比人多?” 他們討論半天,無非是把李蔚玨所擔心的問題挨個重申幾遍,繞來繞去,唯一的解決辦法是“讓各自府衙去打官司。” 李蔚玨很煩躁、很煩躁。 廚房連著駱毅這屋,盡管李蔚玨他們盡量壓低聲音,駱毅雖然聽不清楚,可聽著他們討論的嗡嗡聲也是睡不著,乾脆坐起身。 白彙覺得,駱毅與其替外人操心,不如操心自家人,於是就把李蔚玨他們討論的事情復述給駱毅聽。 “就是說,一怕官府不受理,二怕文家不認賬、然後打擊報復唄?”駱毅也很煩躁。 以後再不來冀兗府了,次次沒好事! 白彙:“大概是這麼個意思。” 駱毅:“阿姐,阿玨的書箱你幫我弄來。” 白彙出去,很快抱著李蔚玨的書箱進來。 駱毅翻出李蔚玨謄抄的《版權保護令》,再翻出一支朱筆,在《保護令》一些相關條款上畫了紅色標注線。 又翻出一本正版《三字經》,把《保護令》夾在其中,然後對白彙說:“阿姐,你幫我弄身利落的衣裳穿,我與阿胤出去辦事。” 駱毅穿好一身黑衣黑褲,頭發都用黑布包裹得跟中東女人一樣,隻露出烏溜溜一雙大眼睛。 “真不用我跟著?”白彙有些擔心。 “不用,”駱毅說:“這點破事兒,早乾早了!能成就成,不成拉倒!代姐姐那邊還等著救命呢!” 駱毅現在擔心的不是代曉初是否遭罪,而是還有沒有性命。 性命攸關,不分裡外人。 她就這麼一個“老鄉”,是她心靈的牽掛、寄托,比什麼狗屁官司重要得多,天大地大也沒有性命最大。 命若沒了,就什麼都沒了。 打官司的事兒她不懂,但是既然擔心冀兗府衙不配合,光擔心有什麼用?到底能不能配合總得試試吧? 她這就去試試。 草鋪橫野,梟啼夜風。 騎在胡澤胤背上,遠比騎馬感覺更舒服。 嗯……沒騎過摩托,但駱毅覺得,那生硬的鐵家夥,肯定更不如阿胤背上舒服。 “阿胤,你累了嗎?”駱毅問。 駱毅覺得,總欺負阿胤馱著自己,好像不公平,要不下次換阿酉吧。 雖然他們都忘記曾吸收過黑狐妖丹,駱毅自己也不確定那段記憶的真偽,但黃酉如今也體型猛增,壯若狼王了。 沉默一路,都快到府城了,駱毅總算有心情說話,胡澤胤很高興:“不累,小妹很輕,該吃胖些。” 似乎也想到黃酉,胡澤胤補充:“阿酉就是毛發太短、太滑,估計跑快了背不住你,會摔下來。” 一本正經地拆臺,真是“好兄弟”。 “阿胤,我教你的話都記下來了嗎?”駱毅問。 胡澤胤:“記下了。” 駱毅摟住胡澤胤的脖子蹭了蹭毛:“阿胤真厲害,說一遍就記住了。” 狐貍毛真柔軟,駱毅覺得,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吸貓擼貓算什麼,有本事吸狐貍擼狐貍!比雄獅還大的黑狐貍! 冀兗府城的宵禁,比西平府桑柴縣那個小縣城要嚴格得多,但對胡澤胤這種年過五百、修為近八百年的存在來說,那都不是事兒。 胡澤胤變回人形,背著駱毅,溜墻邊走,以超凡的聽力、風騷的走位,幾乎沒費什麼勁兒就翻進府衙後院。 摸到知府臥房房頂,胡澤胤抱著駱毅坐下。 臥房裡,知府和他妻子都已入眠,很安靜,呼吸均勻。 胡澤胤開始給知府傳音—— “咦,我到了哪兒?我竟站在禦書房外?哦對,皇上傳我問話……會問我什麼呢?聽說皇上此時心情不好?” 如此反復念叨,直到知府的呼吸不再平穩。 胡澤胤又給知府夫人傳音:“夫君要大禍臨頭啦!夫君不尊皇命,皇上要治罪啦!” 知府夫人的氣息也開始急促,安睡的神情開始變得慌亂。 知府做了一個夢。 他站在禦書房門外,聽到裡麵傳來皇帝盛怒的聲音:“冀兗府是要造反嗎?! 朕的《版權保護令》已經頒布兩年多了吧?他是眼盲還是不識字?還是當朕是瞎子、聾子?! 自古以來,文人以筆墨為劍,以文字為馬,抒發胸中之誌向,記錄世間之百態、教化黎民之德行; 其文字之中,所蘊心血與智慧,豈容他人肆意竊取、濫用? 朕親自審閱的《版權保護令》,逐字逐句審看的,事關天下讀書人的大事,他竟敢兒戲! 朕要治他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