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簾打開,初夏的夜風帶著些微涼意,吹走車廂裡汙濁氣味的同時,也讓代曉初逐漸冷靜。 白彙依然背對她而坐,將目光投向車外,不聲不響。 “小妹,嚇到你了吧?別害怕,我剛才激動了。”代曉初捧起水壺猛灌一通後說道。 “代姐姐,你若累,就先睡會兒吧。”駱毅輕聲說,她決定先不問了。 代姐姐正處於生理期,或許還是讓她好好休息比較好? 代曉初沒有依言去睡,而是開了口:“上次分開後,我利用鮑大叔給的錢在府城盤了家店鋪; 你們知道嗎,那時候我真以為自己是否極泰來; 我跟人家談鋪麵,去就談下來了,就因為我有臨時度牒,上麵有道正司的印章; 有身份憑證是真好啊,不像過去那樣遮遮掩掩不敢說實話,別人雇我做工都不敢,更別提盤下鋪麵; 然後不到半年我就賺到了錢,你們知道我怎麼賺錢的? 我把辛悅觀製作的東西拿到鋪子裡賣,讓那些睡覺總做噩夢的、盼著一舉得男的、惦記升官發財的人,都能在我店裡找到讓心靈得以慰藉的東西; 尤其是那些想升官發財的,專挑大擺件買,什麼文昌帝君雕像啊、福祿壽三星啊,都好賣……都好請!要說請! 別看不是在道觀裡,那也得說請,我對他們說——仙家的事兒,能談錢嗎? 他們就連價錢都不談,我開多少價他們就掏多少錢! 我厲害吧? 咦,你們怎麼不問問我是如何想到這賺錢之法的?” 李蔚玨心裡“咯噔”一下——對啊,代曉初乾的事情,怕是在大勵朝是獨一份吧?誰能想到錢還能這麼賺呢? 這裡的道觀、寺廟想賺錢,基本靠土地產出,他們被免除賦稅及徭役,耕種可以維持生計。 再有信眾捐香火以及給出門做法事,更是增加額外收入。 如果經營得好些,還能有能力開展各種經營項目用以牟利,比如出租客房、庭院、走廊等閑置房產。 但也沒有開展代曉初這種項目的。 如果李蔚玨他們不覺得驚訝,那代曉初就得驚訝了。 李蔚玨馬上反應過來:“對啊,你怎麼想到的?我正琢磨這事兒呢。” 說完朝天翻個白眼兒——哎喲,可真是心大! 才多一會兒啊,這姑娘就忘記剛剛的悲憤交加了! 駱毅和李蔚玨同樣想法,卻沒李蔚玨反應快,她盡量用真誠的語氣誇贊:“代姐姐真厲害,我都聽傻了。” 然後也朝天翻個白眼兒——這些事,辛悅觀的姑娘們都講過了。 再說有什麼可新鮮的,我家飯館隔壁就有個宗教用品店,連蚊香他們都給貼上“佛家專用”或是“道家專用”的字樣呢! 李蔚玨和駱毅各翻各的白眼兒,代曉初的虛榮心總算暫時被滿足,繼續說道: “不到半年,鮑大叔給我的二百兩銀子,我就增值到兩千兩! 哦,增值你們懂吧?就是錢變多了! 那時候運氣是真好,眼瞅著半年期限就要到,我的臨時度牒要到期,戶籍又辦下來了! 雖說是商戶吧,那我也有自己的戶口本了呀! 也就這時候,又趕上店鋪原來的東家要回老家,問我要不要把店鋪房契也過到手裡,我當然要過戶啦! 於是,房契、地契全都到手,這間店鋪完完全全就是我的了!” “你跟蔡光金怎麼認識的?”李蔚玨突然問道。 實在不想聽代曉初嘚瑟了。 嘚瑟什麼呀? 忘了自己現在有多狼狽了? 果然,代曉初的情緒明顯低落下來,聲音也開始變得乾澀:“就是那年下元節前,山上道觀都要設齋建醮……” 下元節,又稱“下元日”,乃水官聖誕,也是水官解厄暘穀帝君解厄之辰。 道觀則通常在道觀門外豎天桿,桿上掛寫有“天地水府”、“風調雨順”、“國泰民安”、“消災降福”等字樣的黃旗。 不止道觀開壇做法、祈禱神佛,民間百姓也會在田埂上插香擺貢,這叫設齋建醮。 泰山上都是道觀,幾乎每座道觀在這天都會“搞活動”,高門大戶更是會上山祭祀水神和先祖。 而道觀為了吸引和鞏固這些出手闊綽的信徒,也會刻意迎合他們的喜好,裝點道觀。 代曉初:“那時候前一天剛下了初雪,雪存不住,山路變得濕滑,我趕著騾車上山給辛悅觀送木料和取貨; 辛悅觀裡都是女子,開墾不了多少地,靠給其他道觀提供燃香、法器維持生計; 下元節來燒香的人多,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辛悅觀得趁著節前把各個道觀需要的貨備好,因為有我,她們就有渠道買貴一些的木料; 我是在上山的路上,騾車打滑、翻了,木料散落一地; 那時候我自己一個人維持鋪麵,連裝車、卸車都是靠自己,所以木料捆得也不結實,一翻車就稀裡嘩啦的,把路給堵了; 後麵上山的人就開罵,可我一個人,既扶不起車、也不能快速收拾好木頭; 越被罵就越心急,慌裡慌張收拾,還摔了跟頭,弄得渾身泥濘,後麵的車夫、小廝們就又開始嘲笑; 我委屈得要命,可又有什麼辦法?隻能埋頭去抱那些木頭,盡量給騰出路來; 就這時候,有個小夥子走過來…… 他很瘦,可是力氣很大,很快就把散落的木料歸置到邊上,還幫我把騾車扶了起來,他一個人就扶起來了! 他長得很帥……” 代曉初的聲音有些沙啞,卻不忘解釋:“帥,就是英俊、好看。” 李蔚玨和駱毅又齊齊朝夜空翻了個大白眼。 駱毅甚至搖了搖頭——她剛才正在腦補代曉初無助又無措的場景,正替她著急呢,情緒全被破壞了。 代曉初卻並沒有停止回憶:“他看著瘦,可骨頭裡都是小肉肉! 他笑起來,嘴邊有兩個很小很小的酒窩; 他個子不很高,但是剛剛好,剛剛好能讓我稍踮起腳就能吻上……” “咳咳!”李蔚玨不滿地咳嗽,很假,用意很明顯——別教壞我家小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