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齊走到門後一拉,剛見縫隙,一隻手疾探進來,門被抵開。 來人二話不說出手,招招狠重,喀齊猝不及防,一下被逼至側墻。 蕭案生蓄力一掌,手鋒砍至喀齊脖頸間,對方悶聲倒地,他回頭,朝一旁驚魂未定的柳琬道:“找兩條繩子來。” 柳琬迷糊點頭,眼神遊一圈室內,最後扯下頭紗給蕭案生。 蕭案生撕開紅紗,絞挽成束,捆住喀齊手腳,又拿柳琬手帕塞實他口中,將人藏進床底。 “不借他出城撤兵嗎?”柳琬困惑,這可是西疆王上。 蕭案生冷蔑地看著黑不透光的床隙:“他若不配合,便是不可控的變數,不如閉嘴。” 蕭案生不打算動喀齊,他的罪該由迪什爾來定。 兩人出了歇室,走過雲廊,自長梯下,一路暢通無阻,堡中巡守士兵已悄然換盡。 較比徒有虛位的喀齊,他手下握有兵權的將領才更難應付。 兩人走出沙堡,經過集市,從行腳胡商手中買下兩匹駿馬,候在出城道側。 與此同時,沙堡中,帕裡帶兵製伏住喀齊手下的兩名親兵將領,邁至雲廊,一手朝天放出煙火。 街道上,忽地兩騎馬踏風而行,馳經城門時,聽馬背上一人大喊胡語:“迪什爾!” 城口的幾名值守將士,和藏兵洞中上百號兵將,一瞬傾巢而出,騎兵乘風先行,步兵拔步緊隨。 統籌的高階兵將已被帕裡壓製,剩下便是一盤散沙。 這時城門空檔,帕裡領著手中僅剩的數十名士兵奔襲出城,行洲越沙,趕往西北撤軍。 迪什爾留下的親兵不足,統領隻有帕裡一人,拿下沙堡後,喀齊不知所蹤,還要留人值守,帕裡早先預料人手不足,便與蕭案生共計。 蕭案生原打算鬧亂王庭,讓喀齊和迪什爾的人爭鬥,他最後作漁翁收利,不曾想竟遇帕裡願與他合作,雖是被他欺哄所致。 一切計劃按部就班,而這一頭,蕭案生與柳琬卻情勢急迫,身後上百人把他當作迪什爾窮追不舍。 馬不停蹄之下,步兵漸落漸遠,一路散落成沙地中的罕植,潰不成軍。 馬背顛簸中,蕭案生回頭一眼,隻剩那半數騎兵還在追趕,他心中淺量,或有三成勝算。 蕭案生正欲叫柳琬先行,他待敵一搏時,忽聞背後又追來一陣馬蹄聲,當即打住喉,回頭再看。 人馬亂影之後,果然又奔出一襲胡服奇兵,縱速飛快,就要與前隊追合。 蕭案生見勢不利,兩人欲加速前行時,後至的那一隊人追及前隊人馬,忽然變勢出手,大殺四方。 蕭案生一下勒馬,馬兒前蹄落地之時,從城門追來的那一隊騎兵已被銷蝕殆盡,後至奇兵也停歇動作,整隊重列。 一騎從人馬道中踏來,馬背上的人五官削立,及腰褐辮,一通寶藍疊色胡服,腰懸一柄鏤金彎刀,氣宇中蘊藏著獨屬異域的華貴。 蕭案生看著來人,不悅不滿難得形於眉間,他粗氣一聲:“你這是詐屍,還是裝死?” 迪什爾謔笑一聲:“你們鷸蚌相爭,我作漁翁,有何不可?” 蕭案生擰緊眉頭,無需擇日,現在就想同此人再打一架。 迪什爾卻笑得明朗,似乎已將兩人約架一事忘卻,見蕭案生心氣難消,他誠心解釋:“回來路上,胡玲耶病了,城門被阻進不了,隻好先遣人進城尋醫來看,拖了些時候。” 蕭案生心口像堵了一團棉花,隻在裡麵破口大罵:他朝百萬之師襲近大趙邊線,大戰一觸即發,他迪什爾竟是為女人,連國朝戰局都不顧了。 迪什爾聽不到他的腹誹,仍笑吟吟道:“她已先回王庭,你隨我一道。” 迪什爾一直守在城外,方才已見帕裡前往西北,他便安下心,隻需回庭處理喀齊。 來路上追兵早被除去,一路零星,一行人趕回沙堡,攀過長梯,行於雲廊上,一路走去,奇怪的是未見一名巡守士兵或是奴仆。 迪什爾頓時心疑,按理說,帕裡控製住王庭才敢出城,胡玲耶先回庭,眾人便會以她言為令,安置好一切。 而眼下,王庭像是一座死堡,無人聲息。 雲廊繞至最高,又有長梯,長梯之上,便是大殿。 迪什爾走前,蕭案生與柳琬緩隨其後,再是一隊排兩縱列的士兵,不足百人。 踏上最後一階,迪什爾目光還未落定,大殿之中先傳出聲響,數人齊禮,振聾發聵:“少將軍!” 大殿之中,斜陽鋪金成毯,將所有人籠在浮金之下,華貴而虛幻。 眾人齊聚一堂,喀齊、胡玲耶被控,帕裡所布巡兵和眾仆虎視眈眈,十一位隨將挾控大局。 殿外,迪什爾辨清情勢,蕭案生上前兩步,與他齊肩:“看來,我也能作得漁翁。” 迪什爾斜他一眼,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見蕭案生也朝他看來,一抬手作成恭請,兩人一道進殿,沒傷著西疆王上的顏麵。 殿中,除一十名隨將麵朝其少將軍或揖手或垂目之外,其餘眾人見王即跪,俯身拜謁——沒以正禮繼承王位的喀齊,永遠不得臣心。 迪什爾和蕭案生行至殿中,身後一隊人也隨之站定。 蕭案生看向擒住喀齊和胡玲耶的兩名隨將,微一揚手,兩名隨將放開所挾人質,退身一揖。 十一人即刻退至蕭案生身後列齊,一絲不茍。 迪什爾邁步上前,殿中眾人退列兩側,胡玲耶一身鵝黃胡裙,外覆薄褙,腳步輕快跳去迪什爾身邊,朝他朗笑,風都變得輕快。 喀齊早已清醒,手腳依舊縛住,隻立在原處,滿目妒恨看向二人。 迪什爾牽住胡玲耶,帶她一同走去喀齊麵前,兄弟二人形貌神似,而性格相去甚遠。 迪什爾滿眼難過地看他,言語無奈:“你不是想要王位,隻是不滿我的避退, 我們阿迪力一族,隻剩你我兄弟二人,無論與趙朝,還是其他鄰國,我都不願再戰。” “懦夫!”喀齊滿目猩紅,大吼痛罵,“父親,母親,都因他們而死,你不為親族報仇,隻知貪生怕死!” 迪什爾心中痛楚被戳中,眼裡也漸爬滿血絲,他一發力,胡玲耶吃痛掙出手,將他的手反握,柔和暖一起包裹上去。 迪什爾輕釋一口氣,捺下心緒,他道:“我是王,也是民,我失去父親才知道痛,以此換得無數平民孩子的父親和他們的歡笑,我不曾,也不會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