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節 回頭往事塵飛起 崔家人祠堂對峙(上)(1 / 1)

晉中鏡 兔兒知秋 4813 字 2024-03-17

“不是我,”郗遐抿了一口茶,搖搖頭,然後看向她,哂笑道:“而是你,他們還在津津樂道的談論著那首《梅花落》,可不就是你奪魁了。”   雨輕聽後略微笑了笑,也坐下來,雙手托著下巴,目不轉睛的看著他,笑瞇瞇問道:“這驢肉火燒好吃嗎?”   郗遐卻放下火燒,環顧四周,輕笑一聲,“怎麼不見你的跟班?”   “她叫順風。”   雨輕鄭重其事的講道:“能不能收起你的歧視,即便她是我買來的婢女,你也應該稍微對她友好一些,若哪一日你真惹惱了她,說不定要對你拔劍相向呢?”   “順風,這名字起得不錯。”   郗遐完全不理會這個有武功的奴婢,或者可以說低賤的奴婢一旦懂些武藝,就與府裡豢養的死士相差無幾了。   這也是大多數士族子弟的真實想法,奴婢的生死全在他們的一念之間,根本沒有什麼所謂的平等相待。   “剛才街上搭了個擂臺在比武招親,可惜在場上有人被打死了。”雨輕喝了一口茶,對他說道。   郗遐“哦”了一聲,他回來時也看到官府的差役在沿街搜尋,恐怕那打死人的兇手早就逃走了。   “我們明日就會啟程離開東阿了吧?”雨輕問道。   郗遐搖搖頭,笑道:“我看程家老爺甚是殷勤,估計會多留我們兩日。”   雨輕嘟起小臉,稍顯失落。   “這麼著急走,你不會有事在瞞著我吧?”郗遐貼近她的臉龐,想要透過眼神窺探她的內心世界。   雨輕馬上扭過臉去,小聲道:“看樣子隻能先讓他們待在船上了,官府的人應該不會找到那裡去的。”   “雨輕,你在嘀咕什麼呢?”   郗遐覺得亭子裡還是有些冷,便關切的說道:“快些回屋去,在這裡坐久了可要生病的。”   雨輕點頭,起身端起那盤驢肉火燒,開口道:“都放涼了,得回爐熱一下了。”   郗遐站起身,又指了指那火燒,嘴角噙著笑,說道:“雨輕,這火燒餅做的太硬了,還是留給你的跟班吃吧。”說完轉身離去。   雨輕噘嘴,忽然想起一事,估摸著崔意應該已經到清河了,她昨晚本來就是要寫信的。   不想順風在她跟前一直念叨那程圓圓的各種不是,她也就沒了興致,如今趁著順風不在,正好給崔意寫一封書信,也不知他吃了幾塊點心了。   她仰望著天空,那麼蔚藍,雲卷雲舒,心也隨之飄到另一個地方。   那蜜三刀有些甜,一天確實吃不多,崔意按著她信上所說,每日隻吃一塊,前幾天他便回到清河祖宅了,年下祭祖他倒是沒有趕上,不過祖宅裡甚是熱鬧,博陵崔州平之後,崔漠與其子崔臨也都來到清河。   崔意是曹魏司空崔林之曾孫,崔林之子崔隨現擔任尚書右仆射,崔隨之堂侄崔溫現為清河崔氏家主,與崔宇(崔意之父)多有嫌隙。   當年因楊駿之事,崔宇被誣陷入獄,崔溫就未曾對崔意說過一句安慰的話,反而是更加嚴厲管束他,加上母親早逝,幼弟夭折,以至於崔意後來變得冷漠無情,不再願意去相信任何人。   清河崔氏作為名門望族,家規森嚴,對本族子弟要求甚高,君子六藝是必備科目,崔氏家族每年都會定期對這些子弟進行考核。   即便四五歲的孩童也要熟讀《毛詩》、《論語》,如果沒有通過考核,就會直接被家族淘汰,能在上百子弟中脫穎而出的寥寥無幾。   金穀二十四友之一的崔基,就算是崔氏子弟年輕一輩的才俊了,他長期居於洛陽,最初為楊太傅府內掾吏,楊駿被誅殺後,他棄官返回清河,悠閑度日。   崔隨年下回來祭祖,看到堂侄崔基整日裡鬥雞走犬,便罰他跪在祠堂裡抄經文。   當時族中子弟紛紛奚落崔基,崔基也已經習慣了,年過三十的他卻看淡了名利,賦閑在家得過且過,也不失為自保之法。   這日,崔基正與崔臨在亭間下棋,不遠處一錦袍青年負手走來,身後小廝還提著鳥籠子,崔基手拈黑子,搖頭笑道:“莫要理會他,不然這盤棋可就下不好了。”   崔臨不由得笑了笑,白子落下,說道:“聽說元興(崔琚)兄去年被渤海郡守征辟為錄事掾吏,他並未去赴任,隻是嫌官職太小,他的父親顯然也是對此大為不滿。”   那錦袍青年正是崔溫之子崔琚,已年過二十,自幼聰慧過人,仗著父親是家主,平日裡傲慢無禮。   “崔臨,我剛才看到你的父親陪著叔公(崔隨)出府去了。”崔琚俯身問道:“你怎麼不跟去呢?”   崔臨笑而不答,繼續與崔基下棋。   崔琚圍著他們二人轉了兩圈,看出棋局勝敗已分,便嗤笑道:“崔臨,看來你的棋藝沒有見長,這麼快就輸了。”   這時,崔意疾步走來,看到那小廝拎著的鳥籠,便問道:“這是什麼鳥?”   “黃鸝。”那小廝回稟道。   崔意臉上的笑容有些復雜,說道:“元興兄真有閑情逸致,不喜歡聽曲子,倒是喜歡聽鳥鳴了?”   “道儒(崔意字),當年為了你父親的事情,特意從公中拿出十萬兩黃金用來上下打點,如今那件事也已經了結了,這公中的虧空自然得由你來填上了。”   崔琚目光中閃過一絲狡黠,冷冷笑道:“若你一時拿不出來這些黃金,隻能先把城東那半條街的商鋪抵押給我們了。”   “元興,”崔意淡淡道:“此事我自有定奪。”   崔琚看著他那超脫淡然的樣子心裡就不痛快,為了保存彼此的顏麵,他也沒有再刻意為難,隻是嗬嗬笑道:“道儒,若有難處,自然可以同我父親講的,大家可都是同族兄弟。”   “子揚(崔臨字)兄,你要的字帖我已經幫你找到了。”崔意微微側臉,說道:“隨我來書房取吧。”   崔臨溫潤如玉的麵龐上劃過一絲笑意,起身道:“今日這一局我輸了,明日我請你喝酒如何?”   “甚好。”崔基哈哈一笑,瞥向崔琚,問道:“你要不要同去啊?”   崔琚冷哼了一聲,不再理睬他們,邁著步子走開了。   三人走出亭子,崔基徑自朝東院去了,崔臨則跟著崔意來至書房,室內仍舊熏著淡淡的沉香,焦尾置於桌上,一卷竹簡放在一邊,覃思倒了兩杯熱茶後,便躬身退下。   崔臨撩衣跪坐,含笑問道:“元興真是越發得意了,不知待到明日他們父子倆可還笑得出來?”   “子揚兄,祠堂議事時才見真章。”   崔意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淡然道:“我已告知了各房長輩,即便他們不為我考慮,也會替自己打算,崔溫這些年的行徑,他們也是心知肚明,先拿這件事做筏子,明日我定要他顏麵盡失。”   “道儒兄,你向來思慮周祥,所以我才勸說父親前來做公證人。”   崔臨微笑道:“為你主持公道,你卻隻讓我喝一杯茶而已,是否太沒誠意了?”說著將目光轉向那精致的食盒。   崔意搖了搖頭,說道:“子揚兄,隻它不行。”   “為何?”崔臨起身,直接走過去,打開那食盒,看到一塊塊顏色亮麗的點心,心內大概猜到幾分,故意做出伸手去拿點心的動作,崔意果然抓住他的手臂。   崔臨哈哈一笑:“道儒兄,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這點心還真是獨特別致,應該是別人送與你的吧?”   “不是,是我叫覃思買的。”崔意輕輕蓋上蓋子,轉身走回桌前,唇角卻揚起小小的弧度。   “悅哥哥,”崔臨一眼就瞧到那信封上的字跡,壞笑道:“道儒兄,你都把小名告訴人家了,這又該如何解釋呢?”   崔意輕咳一聲,喝了一口茶,故作鎮定,轉換了話題,說道:“叔公此番回祖宅除了祭祖,應該還有什麼別的事情吧。”   “昨夜父親與我說了些話,都是與趙王有關。”   崔臨冷靜下來,沉吟道:“你的叔公或許是想要清河崔氏扶持趙王,這次回來就是來勸說各房主事人的。”   “趙王府自走了水後,便派兵圍住楊駿舊宅,弄得洛陽城內烏煙瘴氣,如今卻來拉攏清河崔氏,真是有意思。”   崔意很是不屑的說道:“不知叔公是真的糊塗了,還是假裝糊塗呢?”   “此話何意啊?”崔臨疑道。   崔意笑而不答,繼續喝著茶,心中暗想道:趙王野心誰人不知,叔公定然在謀劃著什麼事。   當年父親蒙冤入獄,全因賈後弄權,若能借用趙王的手除掉賈後,倒不失為一樁便宜事,隻是還要拿捏住趙王才可。   趙王陰險詭詐,若不想被他反噬,就得早早的布下陷阱,讓他無法掙脫,最終困死局中。   “明日還有一番唇槍舌戰,”崔意淡笑道:“子揚兄,又有一場好戲看了。”   崔臨含笑點頭,他深信眼前之人的能力,足夠對他們敲山震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