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了盧家別院,前廳早就備好了宴席,他們暢飲笑談之後,就各自回廂房休息了。 阿九端著茶水走進房內,卻見郗遐正無聊的捧著那本冊子看,口中喃喃道:“她明明和子諒兄不熟,為了推廣足球比賽,在宴席上刻意靠近子諒兄,不迭的講著有關足球的事情,完全忽略了我這個宣傳大使的存在,真是一個可惱的丫頭。” “小郎君,其實我看雨輕小娘子更喜歡親近你一些。” 阿九躬身遞上一杯茶,笑道:“從稱呼上就能看出來,雨輕小娘子叫他盧兄,語氣還很客套和生疏。” “阿九,你去食肆可打聽到了嗎?”郗遐端起茶杯,唇角噙著一絲玩味的笑意,抿了一口茶。 “嗯,這裡有個地頭蛇幫派叫青衫幫,爪牙很多,派他們去查探那家客棧最為合適。” 郗遐冷冷一笑,放下茶杯,說道:“那我們就去會一會這個青衫幫好了。” “他們在城南開了一家酒肆,去那裡應該能找到他們。” 郗遐緩緩起身,揉了揉太陽穴,皺眉道:“我們走吧。” “不帶上劍嗎?”阿九疑道。 郗遐擺擺手,徑自走出門去,阿九疾步跟上來,又問:“小郎君,那裡可是魚龍混雜的地方,其實不必親自——” “連蒼蠅館子我都去了,那種酒肆總是會寬敞一些的吧。” 郗遐伸展了一下雙臂,繼續朝前走。心裡卻在暗想著,如今隻能借用當地的地頭蛇來查探虛實,說不定還能從那家客棧牽出一條大魚來,那樣就更有意思了。 陳留城南,七彎街,此處街道彎彎繞繞,常有無賴地痞在此鬥毆逞兇,鄰近還挨著魚市,從事賤業的人居多。 因此處人員混雜,大小幫派之間沖突不斷,官府對於這裡也是睜一隻眼閉隻眼,任它像雜草橫生一般,定期剪除一部分也就是了。 一家酒肆內,人聲嘈雜。穿著青衫的小二們正忙著招呼客人,在座的客人大都是市井小人,口中罵人的言語也是粗鄙不堪。 幾名戴鬥笠的男子走進大堂,看他們的穿著打扮倒像是漁民,為首那人古銅膚色,穿著墨藍衣衫,甚是魁梧,目光沉穩,掃視四周,身後兩人則是大高個,身材敦實,黝黑的臉龐,竟然露出一絲絲戾氣。 青衫小二堆笑上前,欲要開口迎客,卻被為首那人大手撥開,然後直接走上樓去。 他身後的人陰著臉,對那小二罵道:“滾遠點,礙眼的東西!” 那小二立時冷下臉來,轉過身去,走向櫃臺那邊,心道:趕來這裡撒野,看你們待會如何活著出去。 此時的郗遐已然走了進來,他一身寬袍廣袖,風度翩翩,高貴的氣質與這酒樓明顯格格不入,剛一落座便吸引了絕大多數人的目光。 有人看著他隻帶著個瘦弱白凈的小廝,便想著順手牽羊撈一筆,故意從他桌前走過,假裝掉落東西,躬下身,欲要偷取郗遐腰間戴著的羊脂玉佩。 那人仗著自己手快,伸出去的瞬間卻被郗遐抓了個正著,然後用力將那人推了出去。 沒想到那人直接就撞到了對麵的空桌子上,哢嚓一聲,桌子裂開兩半,那人趴倒在地,哎呦叫喚不停。 旁邊幾桌的客人這才意識到郗遐這人不簡單,憑著服飾,自是士族子弟無疑了,沒想到還會武功,這倒讓他們頗感意外。 看著那人從地上爬起來,扶著那隻胳膊,似乎被折斷一般,滿臉痛楚,慢慢走開。郗遐頓覺好笑,喚道:“小二,端幾壺好酒來!” 這時,戴鬥笠那幾人匆匆下樓,緊接著卻望見一青衫大漢手舉桌子,站在樓梯口,朝那幾人狠狠砸去,厲聲罵道:“賣魚的,還我兄弟命來!” 隻見墨藍衣衫男子伸展手臂,飛速旋身,避閃開來,那張桌子剛好砸中了樓下的花盆,一時間劈裡啪啦,木屑橫飛。 “柏遊子,上月你從我們魚市訂購了好幾百斤的魚,至今還未付錢,這筆賬又該如何算呢?” “呸!”那青衫男子疾步下了樓,大聲喝道:“你殺了我手下兄弟,還敢來這裡要錢?” “我們已經把他扔到河裡去喂魚了,”黑臉高個摘下鬥笠,嘻嘻笑道:“你要不要去河裡尋他呢?” 與此同時,另外幾名青衫大漢從櫃臺那邊走來,目露兇光,卷起衣袖,就要上去教訓戴鬥笠的漁民。 “夠了!”忽然從後麵傳來一個渾厚的聲音,幾名青衫大漢止住步子,目光齊齊投向那邊。 說話那人正是青衫幫的幫主,柏長子,三十多歲,滿臉橫肉,眼睛瞇縫著,放下筷子,沉聲道:“這事待會再說。” 黑臉高個瞪著眼睛望過去,雙拳握緊,欲要搶步上前,卻被墨藍衣衫的男子按住,他收回了目光,低聲說:“老大,他們欺人太甚。” “宋力,你沒看到今日有貴客臨門嗎?”柏長子起身,朝郗遐這邊走過來,露出一個看來豪邁的笑容,一掌拍在阿九的肩膀上。 “瞧你麵生,不是本地人吧?” 他睨視著郗遐,笑道:“你帶來的小廝身板還不錯。” 對他這樣的地頭蛇,郗遐哪裡會放在眼裡,根本不予理睬,仍舊喝著酒。 此時阿九掙開他的那隻手掌,從袖裡拿出一錦袋,丟在桌上,擰眉道:“柏幫主,我家小郎君有事請你辦,這是定金。” “士族子弟怎麼還會有用得著我們的地方呢?” 柏長子坐下來,拿起那酒壺仰麵飲盡,然後重重置於桌上,哈哈大笑:“我們青衫幫在陳留已經有數載,官府也不能奈何得了我們,想必這些你已經打聽出來了。” 柏遊子也湊了過來,拿起那錦袋,打開又倒過來,幾塊金子掉落在桌上,他歪頭一笑:“大哥,人家都說士族子弟出手闊綽,果不其然。” “城郊二十裡的官道上有一家客棧,我想煩請你們去打探一下。”郗遐終於開口說話了。 柏長子坐在那兒,與他的弟弟柏遊子相視一笑後,便笑道:“原來隻是這等小事,自然不難辦的。” “我需要知曉三點信息,第一,那家客棧是何人所開,第二,最近來往客商中有沒有可疑之人,或者近期在客棧附近可有什麼殺人掠貨的事情發生,第三,客棧掌櫃背後定還有主人,設法幫我查出此人。” 郗遐的聲音淡淡的,沒有什麼情緒。 “這聽起來還挺復雜的。” 柏遊子咽了一下口水,小心的將金子裝回錦袋裡,看了一眼柏長子,咳嗽一聲,附耳道:“大哥,這活兒不比殺人滅口簡單哪。” 柏長子肅然道:“這需要花費一些時間。” “我在這裡最多停留四五日。” 郗遐手指敲打著桌麵,淡笑道:“我隻要有用的信息,以上三點,全都達成,我會給你們百兩黃金的報酬,少一點,就扣除三十兩黃金,你們可都聽明白了?” 柏遊子點點頭,還想要再問些什麼,卻看到郗遐已經起身,拂了拂衣袖,朝宋力那邊走過去,笑問:“你們可都聽清了嗎?” 宋力愣了愣,好像不太明白。 “我們也算在內?”黑臉大個睜大眼睛,驚問道。 阿九走上去,哂笑道:“難道還要讓我家小郎君再講一遍嗎?” “誰能查到有價值的信息,誰就可以獲得報酬,當然要越快越好,我沒有多少耐心等。”郗遐說完又轉身,指了指柏長子,說道:“你們青衫幫和魚市的這筆賬準備要怎麼算?” 柏長子冷哼一聲,站起身,斥道:“生意一碼歸一碼,這可不是你們士族子弟應該問的,不該問的,就別亂——” 話未說完,一隻酒杯猛然朝他砸過來,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他疾步躲開,不料郗遐已經躍至他眼前,瞬時搶過旁邊青衫男子的單刀,刀尖直抵他的脖頸。 移動速度之快,猶如鬼魅,令在場的人無不震驚。 “還沒有人敢用這種語氣對我說話。” 郗遐輕蔑的望著他,袍袖飄展,帶笑的眼底透著一絲寒涼,“我不想再重復之前的話。” 柏長子有些驚恐,但作為幫主,他又不能就此退步,直視著郗遐,說道:“他殺我兄弟在先,你說該如何善了?” “本來應該一命抵一命,不過你們青衫幫欠錢不還,做的也不地道。”郗遐說著把刀拿下來,微微側身,順勢將刀揮了出去,卷著疾風,直接砍斷了那黑臉高個的左臂。 那隻斷了的胳膊滾落在地,鮮血四濺,另一名鬥笠男子氣憤異常,抓起一張桌子就要砸過去,宋力陡然橫出一步攔住他,沉聲道:“你住手!” 那人卻將桌子狠狠砸向另一邊,在座的客人早就逃竄出去了。 “宋力,你還算聰明,知道這已經是最輕的懲罰了。”郗遐淡淡說道,然後給阿九遞了個眼色。 阿九馬上走至宋力身前,又拿出一錦袋,交到他手上,說道:“這是定金,也算是補償。”說完,就跟著郗遐離開了。 那鬥笠男子心下不服,嗔道:“大哥,為何不和他比試一番,怎能就這樣輕易的放他離開?” “我們不是他的對手,”宋力瞥了一眼有些窘迫的柏長子,沉吟道:“憑他一人之力,足可以殺死在場的所有人,而且他並未帶任何兵器,真是個可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