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駿來自瑯琊王氏,又是王戎堂侄,這次賑災籌集糧食之事,他也是求教過王戎的,眼下從各大士族那裡籌借糧食,背後也是牽扯著諸多利益的。 而樂廣出身寒門,女婿成都王又剛剛離京,現下正是他失意之時,自然要拿著此事大做文章了。 “那麼王駿是如何回答的呢?”賀曇聽著有趣,忙問道。 顧毗不答,隻是望向陸玩。 隻見他抿了一口花茶,淡淡笑道:“樂令這般質問,王駿回答什麼都是錯,不如不答,我想自然會有人站出來替他分辯的。” “還是士瑤兄看得通透,確實如此。”顧毗也喝了一口茶,繼續講述—— 站出來的人卻是尚書右仆射崔隨,他睨視樂廣一眼,淡然說道:“樂令此時可有心係泰山災民的安危?山洪突發,多少百姓流離失所,忍饑挨餓,羊氏一族為了撫慰民心,數日來沿街施粥,羊太守甚至親自巡視災區,眼下正是眾誌成城全力救災之時,你卻為了個人得失,在此斤斤計較,孰不知‘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雖令不從’。” 麵對著崔隨逼到咽喉的利劍,樂廣卻顯得不慌不忙,他向皇上稟道:“依老臣拙見,王尚書之言也是有理的,不過要從哪幾家大族借糧,借多少,總得有個詳細的記錄,還要加緊將糧食運送到災區,如此看來,王尚書可是忙碌的無暇分身了。” 王駿不知樂廣到底想要說什麼,隻是默默的站立一側。 “至於要派何人去賑災,不知張司空心中可有人選?”樂廣又把問題拋給張華。 張華一時還未想好,望向王衍,他倒是輕笑一聲,站出來躬身說道:“皇上,不如就讓驃騎參軍樂凱(樂廣之子)趕赴泰山賑災,樂令你覺得如何?” 樂廣麵色微沉,說道:“犬子年輕氣盛,性情浮躁,難堪此任。或許左將軍卞粹更適合一些,他向來行事穩重......” 卞粹乃張華女婿,對於樂廣的提議,張華也是很果斷的拒絕,一時間大殿之內像是在踢皮球一般,說來說去,誰都不願意沾手。 這主持賑災重建之事,若是辦得好了,是能為自己樹立威望添磚添瓦,可若是有一處辦理不好,一層層怪罪下來,涉事者可是都沒有好果子吃。 況且泰山羊氏也不會輕易服軟的,在人家的地盤上,想要爭奪更多的話語權本就很難,再加上那裡勢力復雜,除去當地士族之外,齊王、瑯琊王還有東海王,哪個是好對付的。這趟苦差自然無人願去。 “我就猜到會是這樣。”張琿含笑說道:“賑災的事情出力不討好,而且還是在泰山羊氏的地界上,派誰去都得看他們的臉色——” “話也不能這樣說,那羊太守可是慷慨的很,施粥棚都是他們羊家所設,如今朝廷的賑災糧食一日未到,泰山那裡還不是全靠羊氏之力苦苦支撐著。”賀曇慢慢說道。 顧毗搖了搖頭,笑道:“你隻知其一,不知其二。” “此話何意?”賀曇盯視著他,問道。 “那個羊太守寧願開自家糧倉,也不動用府倉儲備糧,你不覺得奇怪嗎?”張琿一臉壞笑的推了推陸玩,問道:“士瑤兄,你說呢?” 陸玩無奈的笑了笑,然後站起身,走至窗前,沉吟道:“那裡還真是個多事之地,隻怕賑災之事會變得越來越棘手。” 此時的裴家西園還在忙碌著,一眾仆婢進進出出,順風望著他們陸續端來的各種精美陳設,除了驚嘆,還是驚嘆。 這個院子比之前住的那個大很多,雨輕抬步走進書房,環視四周,點頭笑道:“這裡很寬敞,等我設計的新家具做出來後,再簡單裝修一下,就算是樣板房了。” “這些家具看起來已經很高貴典雅了,為何還要再做新的呢?”順風不明白,坐在桌前,托著下巴望著她。 “要想做家具生意,就得有引領潮流的創意設計,不然怎麼吸引顧客呢?”雨輕微笑說道:“改日我會畫一些家具設計圖,你看過之後就會明白。” “哦。”順風對有些詞匯還是一知半解,隻是點頭,然後拿起一塊糕餅,小口吃著。 見雨輕也坐下來,她又說道:“方才我去過胭脂鋪子了,他們都住在後麵的小院子裡,也不知阿澈使了什麼法子來管束他們,一個個竟變了模樣,規規矩矩的靠墻站著,也不說話,就跟個木樁子似的。” 雨輕淡淡一笑,倒了兩杯茶,說道:“那是在站軍姿,給他們做軍訓,既能磨練身體,精神上也可以脫胎換骨。” 這也是雨輕特別交代過的,文澈也覺得這辦法可行,沒想到這麼快就有效果了。 “順風,是不是午飯沒有吃飽啊?” 雨輕看到順風已經連吃了好幾塊糕餅,感覺她應該是餓了。 方才她是陪著爺爺用飯的,說了好些體己話,當然也說了過兩天要回小院子搬東西,因為那裡還有一些母親的舊物,自要好好整理一番,順便把自己的貼身婢女一並帶過來,裴綽也答應了。 順風點點頭,又搖搖頭,雙手做出護食的動作,將剩下的一盤糕餅護在手臂下,笑嘻嘻道:“我把這盤糕餅吃了,就飽了。” “我又不會同你搶,就是搶也搶不過你。”雨輕單手支頤,眨著眼眸,笑問:“我何時開始學輕功啊?” “嗯,先緩幾天,你不是還要回胭脂鋪子開木盒。”順風貼耳低語道。 雨輕默默點頭,看著順風吃糕餅,近來她吃飯的聲音越來越小了,這樣看來,她想要變成淑女的決心還是很堅定的。 這時,爽朗的笑聲從院中傳來,雨輕快步走至門口,卻見是傅暢和祖渙,還有那個小淘氣阿飛。 “雨輕姐姐就是住這裡了。” 阿飛手裡還拿著那個風車,圍著石桌跑了一圈,風車隨之轉動。 他開心的舉起風車,又跑到雨輕身前,揚起稚氣的小臉,說道:“雨輕姐姐,這兩位哥哥說要找你,我便把他們帶來了。” “阿飛做得很好,待會我給你做紅糖馬拉糕,當做獎勵。” 阿飛點頭如啄米,臉上掛著天真無邪的笑容,似乎很喜歡眼前的小姐姐,這也許就是投緣了,不一會他又跑到別處去了。 祖渙緩步走過來,看著一身素服的雨輕,明顯清瘦許多,開口問道:“世界那麼大,你想去看看,如今可是看夠了?” 今日祖渙原本是要去找傅暢,可在半路上遇到了左思,便停車詢問,才知曉雨輕已經回到裴府了,他萬分欣喜,叫上傅暢便趕來裴府。 短短數月未見,她卻變了許多,淡淡的笑容裡隱藏著些許揮之不去的愁緒,大概左太妃的離世對她打擊太大,隻能讓時間去沖淡這一切了。 “祖哥哥,世道哥哥,沒想到今日你們會來,我原打算過兩日去找知世她們呢。”雨輕看向傅暢,含笑問道:“知世還好嗎?” “嗯。”傅暢點點頭,眼神裡充滿著關切,輕聲問道:“你這一路可還順利?” “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雨輕還在原地轉了個圈,明眸似水,莞爾笑道:“關於足球,我想到一個新主意,準備告訴你們。” “你還真是不覺得累呢?” 祖渙見她又要開始講那些,便搖頭苦笑,一邊往屋裡走,一邊問道:“你之前的東西都搬過來了嗎?” 傅暢也走了進去,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順風看見他們,趕忙行禮,然後匆匆退出來,對雨輕悄悄說道:“他們又是哪家的小郎君,看著很溫和,不過沒有郗遐和陸玩長得好看。” 雨輕戳了一下她的額頭,示意她先回廂房休息,然後喚小婢去端茶。 “她是你從臨淄帶來的婢女嗎?”祖渙覺得她麵生,隨口問道。 雨輕也不解釋,點點頭。 “看樣子你原先的東西還沒有搬過來。” 傅暢掃視一周,發現桌上擺著幾卷竹簡,便拿起一卷看了看,不覺發笑,原來是《女誡》、《列女傳》。 祖渙也拿過一卷展開來看,嗤笑道:“雨輕,這些可是要每日抄寫的,是不是還要定期檢查啊?” 雨輕不以為然的說道:“這些我早就背的滾瓜爛熟了,都刻進腦子裡了,何須再費力去抄寫?” 祖渙與傅暢相視一笑,撩袍落座,一名婢女端茶過來,為他們斟茶後,又給雨輕遞上蜂蜜水,然後靜靜退下。 “怎麼改喝蜂蜜水了,是不是覺得裴家的茶不好喝?”祖渙調侃笑道。 “祖哥哥,你府上的茶葉應該喝完了吧,改日我再做一些茶葉給你送過去,世道哥哥也是一樣的。” 雨輕喝了一口蜂蜜水,心道:說起來這樣的炒茶也是可以拿來推廣的,以後還可以做茶磚,運到各地銷售,也能夠發展這個朝代的茶葉生意。 “你不是說要在開春舉辦足球比賽,走了這幾個月,恐怕這球賽是無法如期舉辦了。”祖渙注視著她,哂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