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聽說姑爺這幾日都是留在小鏡樓過的夜，那這麼說小姐終於想通了？” 　　“想通了就好，如今璧君和姑爺圓了房，我就放心了。也算是得了個好依靠。” 　　“如今小姐能找到姑爺這麼好的依靠，可真是教人羨慕了！” 　　遠處傳來的對話聲讓沈璧君心一沉。甚至覺得有些諷刺。 　　依靠？可不是嗎？ 　　她不正是一直這樣依靠著連城璧的嗎？依靠著連家的財力，苦苦維持著如今千瘡百孔的沈府。 　　要不是有連城璧在她背後撐著，如今的沈園哪裡會有如此風光。 　　心想，自己除了依靠他又能依靠誰呢！ 　　她們的話無疑是插進她心上的一把利刃。 　　讓她那顆支離破碎的心再次鮮血淋漓。 　　一時間，悲從中來。 　　連城璧對她的每一分寵愛就像糧食和水一樣，讓她不斷賴以生存下去。 　　這種讓她完全依附男人而存在的日子，何其悲涼！ 　　原來，這種依靠這麼悲哀。 　　她更難以麵對的，是她自己都不敢承認一些潛移默化的變化正發生在她身上。 　　現在哪怕看到的隻是他一個背影，都會下意識地去整理一下自己的儀容，生怕在他麵前失態。 　　以前的她都不會考慮到這些的。 　　她越和他在一起，就越發覺不見了自己。 　　這樣沒有尊嚴，沒有自我的活著，也算是活嗎？那充其量算是一具空有軀體的行屍走肉罷了。 　　她常常在想，究竟什麼才是真正意義上的活著。難道她來之不易的一次重生，就要這樣白活一世嗎！ 　　沈璧君的臉色復雜了起來。 　　旁人的竊竊私語也讓她的心情更加沉重。 　　這些日子以來，她就像是他完完全全的所有物一樣地依附著他。 　　他來了，她就歡喜。他走了，她就憂愁。這種被人左右著所有情緒的感覺，實在太不像她了。 　　連城璧對她的控製和占有，讓她反倒更不安了。 　　她害怕自己成為了隻是取悅男人的存在。 　　那是她的人格所不允許的。 　　她逐漸發現，越和他有所親近，那種源於他的恐懼和痛苦就越多。 　　這究竟是哪裡出問題了？ 　　沈璧君也百思不得其解。殊不知那是自己心裡深處對他日以繼夜的依賴感在作祟。 　　在一點一點加深。她好怕自己的七情六欲完全被他所禁錮住。 　　她沈璧君絕不願做男人的附屬品，完全被男人所主宰。 　　看到連城璧朝她走來，沈璧君有些害怕，不斷後退著。 　　看到他溫潤俊逸的臉上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昨夜那些讓人臉紅心跳的畫麵又一股腦地湧了上來。 　　她發現在他麵前好像已經沒有任何可以回旋的餘地了。 　　“璧君，你怎麼了？”連城璧急促地拉住了她。 　　“別碰我!” 　　沈璧君感知到他的觸碰，猛地一把抽回她的手，心裡發慌。 　　想起那些夜裡她整個人掛在他身上的嫵媚模樣，就沒來由的心神蕩漾。 　　她拒絕他的觸摸，就是怕被他再次迷惑。怕自己再次深陷那種沉淪的快樂中。而忘記了自己的本來麵目。 　　畢竟她還有很多事要做，不該一直停留在這銷魂蝕骨的兒女情長裡。 　　連城璧緩緩收回還僵在半空中的手，“我不碰你。” 　　“璧君，你想做什麼？” 　　她緊咬雙唇，隻是一臉警惕地望著他。好像他是什麼洪水猛獸一樣。 　　連城璧想到了近日以來他們的夜夜溫存，想到她剛剛臉紅的樣子，忽然明白了什麼。 　　隻當沈璧君是出於女兒家的矜持，害羞得緊。 　　他不喜歡她站得離自己那麼遠，還對自己一臉戒備的樣子。 　　想要再次靠近久未親近的人兒。 　　但她一步步後退，一時間腳下虛無，眼看就要朝臺階下麵跌去，被連城璧一把拉住。 　　她就這樣順勢倒入他懷中，他們的目光交集，兩人不約而同地同時震住。 　　“別碰我!” 　　又是這句話。 　　連城璧想壓製住她的那顆心在這一瞬間瘋狂跳動著。 　　被她那副滿臉寫著拒絕的模樣激怒。 　　男人就是這樣，食髓知味。 　　一旦她成了自己的女人，就不可能讓他們再回到以前那種平淡如水的關係了。 　　沈璧君又開始從心底裡不遺餘力地反抗著他了。可連城璧那種狂熱悸動的眼神充滿了不容拒絕。 　　她如果討厭他的觸碰，那麼他就偏要她學會習慣。 　　連城璧近乎粗魯地把她打橫抱起，踢開房門，又合上。 　　沈璧君隻覺得她的世界一片昏暗。 　　想哭，卻又哭不出來。 　　涼亭裡。 　　雨喬垂手站在連城璧身旁。 　　月光照亮了他的臉龐，讓人為這樣豐神俊朗的麵容有一瞬間的失魂。 　　可雨喬很快就打消了這個念頭。因為，他英俊的臉上更多的是陰影，是一種難以形容的悲傷。 　　雨喬不明白，像他這樣了不起的人物怎麼也會為情所困。 　　連城璧隻覺得胸口依舊堵著。一口酒，一飲而盡。 　　自從那日不顧她的意願，強要了她。沈璧君就處處躲著他，不肯再見他。 　　怎麼也想不通，她為什麼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這樣善變。 　　明明他們已經越線了。可是為什麼一夕之間，她對他的態度又截然不同。 　　但是她也任性不了多久了。 　　既然他們已經做了真正的夫妻，那便回不去了。 　　她越是反抗，就越是激起了他想要征服她的欲望。任誰一旦嘗到了甜頭，就沒有停止的可能了。 　　想到那幾個夜晚她纏住自己的脖子貼上他的身體，主動回應他親吻他的嬌媚模樣，讓人心神沉淪。所謂的春宵苦短，大抵說的就是這種感覺吧。 　　沈璧君於他，就像是失而復得的一件珍貴寶貝。他實在是不舍得再放開。 　　他們的感情好像在隨著身體的契合而越來越深。 　　他會要沈璧君明白，他要的絕不隻是她的身體。他愛的是完完整整的她，包括她的靈魂。 　　她敢這麼對自己，不過是仗著他愛她。 　　“少主，少夫人說她想出去走走。要不要派人跟著？” 　　雨喬的話讓連城璧心一沉。上次她一走就是數月，中間還發生了那麼多變故。 　　他突然發現自己實在是不舍得她離開了。 　　連城璧沉著臉，誰也不敢上前。 　　心中已經有了抉擇。 　　晚飯過後，連城璧就賴在她的屋子不肯走，這讓沈璧君更加傷神了。 　　“你來乾什麼？我不是讓人肆意玩弄的女人!”她說。 　　連城璧的心有些受傷。他從沒想過要傷害她。 　　“你有沒有想過，把我當做你真正的丈夫對待？” 　　沈璧君心一沉。當然明白他的意思。 　　他的聲音帶著蠱惑，隱隱透著引誘的味道。她死死盯著他的目光，心想，也許她從來都不了解他。 　　本以為，他們兩人，應該如何磨合，如何卸下心防，不用多說。可是她越來越覺得她所能探知到的連城璧，隻是很小的一部份而已。 　　沈璧君不想麵對他，是因為她發現自己對他竟恨不起來。可是，他為什麼非她不可呢！ 　　就在她一邊胡思亂想的時候，連城璧已經將她的身子輕輕抱起，向床邊走去。 　　被他看了一眼，沈璧君的心倏然緊縮。 　　接下來要做什麼，不言而喻。 　　每次他想要和自己親熱的時候，都會露出這樣火熱而露骨的眼神。 　　當兩人順勢倒在床上，她緊貼著自己胸膛的那一刻，連城璧才確定沈璧君真的回來了，就在他身邊。 　　隻有把她揉入骨血的時候才能令他覺得沈璧君是真的愛他。心想，自己真是愛慘了她，總是被她那閃耀動人的臉龐深深迷住。 　　沈璧君望著他，臉色復雜。 　　以前的連城璧，總能用他的溫柔細膩默默包容著她的一切。無論她如何對他，如何絕情，他總是能無底線的原諒和遷就。 　　可是現在的他，仿佛愛她已經到了恐怖如斯的地步。 　　似乎他對自己的控製已經多過對她的感情。 　　她從來不認為控製就是愛一個人的表現。 　　她的耳畔好像又響起了那首熟悉無比的山歌。 　　而且不自覺地哼了出來。 　　因為那人曾說過，當你感到無助和絕望的時候，你隻要想想這首鄉謠，就不會覺得那麼難過了。 　　可是為什麼心裡還是堆積著許多痛苦呢。 　　連城璧在這世上為她遮風擋雨，讓自己在他的保護之下豐衣足食。可他也在她的世界裡遮天蔽日。 　　讓她除了他，再也望不見別人。 　　那顆支離破碎的心好像又痛了起來。 　　她心裡一酸，在他的懷裡豁然一笑。 　　誰也不知道這樣的笑容背後隱藏的是多少的淚水。 　　因為每個人的眼淚不一樣，但想哭的念頭是一樣的。哪怕她是在笑著。 　　雨喬覺得最近的沈園真的是不太平。 　　本來都已經定好了日子要回連家堡去。可沈璧君偏偏在這個時候得了一場大病。 　　他們夫妻的關係，好像更撲朔迷離了。 　　雨喬看到絲蘿從沈璧君房裡出來，急忙叫住她，“絲蘿，少夫人她身子好些了嗎？” 　　絲蘿苦著臉，搖了搖頭。 　　雨喬眼睛一轉，“少夫人最近和少主好像和以前大不同了？” 　　“想想也知道啊，小姐遭逢如此大的變故，容顏不再，這可是女人最重視的東西了，但少主仍舊對小姐不離不棄，小姐能不感動嗎？” 　　“可是少夫人她和少主一直以來並未有過越禮之處，如今這…” 　　“雨喬，小姐如今和少主有了夫妻之實，成了名副其實的夫妻有什麼不好，總比以前在一起貌合神離得強。” 　　絲蘿的話讓雨喬陡然一怔。 　　名副其實的夫妻？ 　　她心想，如果蕭十一郎知道他們夫妻又和好如初，心裡又該做何感想。 　　雨喬不相信沈璧君這麼快就可以放下蕭十一郎，她也不可能這麼快就肯接受連城璧。 　　仔細想來，沈璧君確實病得很蹊蹺。也許她如此，是有著什麼不得已的苦衷。 　　見絲蘿走遠，雨喬靠在門外，卻聽見裡麵傳來一陣微弱的歌聲。 　　屋裡。一片平靜。 　　床上的人虛弱的躺在那裡，臉上是掩飾不了的蒼白。嘴角微微帶著笑。小聲哼唱著一首古老的鄉謠。 　　聽到這歌聲，連城璧臉色微變。 　　但很快，就朝她走了過來，“你怎麼起來了？怎麼不多睡會兒？”目光中滿是對她的關懷。 　　心想，要不是這些日子跟他慪氣，她也不會病成這副可憐模樣。 　　當一個人心事太重甚至變成精神負擔的時候，這又何嘗不是一種病。而這種壓力，這種鬱結，卻是因他而起。 　　這樣看來，他也是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 　　如果是身體上的病痛，他還可以找最好的大夫為她醫治，隻怕她是因為心結而病倒，那就無藥可醫了。 　　“我躺了好久了，不想睡了。” 　　她嘶啞的聲音，讓人沒有辦法不去憐惜。 　　連城璧坐到她身邊，“你的身體虛弱得很，你不好好休息，病要到什麼時候才會好？” 　　“那我躺下好了。” 　　都說病來如山倒。這話一點也沒錯。 　　沈璧君隻覺得全身乏力，眼皮子越來越重，但還是不忘緊緊抓著連城璧的手，好像有一個人陪著，就不那麼難受了。 　　朦朧中又不自覺地哼起了那首歌謠…… 　　連城璧臉色復雜的看向床榻上的沈璧君。隻覺得心裡發苦。 　　其實，就算病成這樣，那人還是在她心底裡。 　　因為，那曲調那歌聲叫人聽過一遍就不敢再忘，那是蕭十一郎教她的古老鄉謠。 　　當初在逍遙窟心痛如絞，便是因為她唱了這首鄉謠。如今，在她神誌不清病重之時又聽她不自覺地哼唱了起來，才知那人在她心底深處根深蒂固，根本無法動搖。 　　那種心痛如絞的感覺一寸一寸噬咬著他的靈魂。 　　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已在不知不覺中鬆開了抓著他的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ｏm 歌聲停歇，人也早已睡去。 　　他的胸口依舊堵著。 　　隻能把她的身子抱了起來，再次擁緊。 　　仿佛他能緊緊抓住的，也隻有眼前這個溫暖的懷抱了。也隻有在抱著她的時候，才讓他感覺到沈璧君還是屬於他的。 　　事實上，識得那首山歌的人，自然不止連城璧一個。 　　雨喬甚至開始同情這樣的連城璧了。 　　因為不論他在外麵多麼風光無限呼風喚雨的，可是在沈璧君麵前，他也不過隻是一個傷心的丈夫罷了。 　　這種愛而不得的感覺，沒有人會比她更明白了。 　　在他身上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因為她也是那樣極深厚極誠摯地愛著一個人。一樣的不求回報。 　　甚至為了那人，一直隱姓埋名留在他最愛的女人身邊。好像，除此之外，她就再找不到別的理由繼續留在他身邊了。 　　說到底，她和連城璧是同病相憐。 　　——————————————— 　　———————————————————————————— 　　[PS]作者的話： 　　其實，這一章也隻是想講兩個人的磨合。如何磨合，如何卸下心防。這些都不容易做到的。 　　所以，他們會有很長時間的磨合期。 　　因為我覺得兩個相愛的人，再苦也甜。 　　那種伴隨著苦澀的甜蜜，其實也是蠻動人的。尤其是那種歷經磨難考驗才走到一起的恩愛夫妻。 　　那種失而復得的東西才夠珍貴。。。=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