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人麵桃花六(1 / 1)

等溫修庭找上門時,沈璧君就感覺不對了。   雖然他隻是搪塞了幾句溫迎的病情,但沈璧君卻已經看出了其中的端倪。   溫修庭一向不待見自己,如果不是發生了什麼大事,是絕不會一反常態地來找她的!   這樣一來,就更加證實了自己心中的那些猜想:   ——溫迎的情況應該已經到了危急的關頭。   他暗藏殺機的眼神,看得人心裡一慌。   因為溫修庭這人,又狡猾又詭計多端,誰知道他是不是設了個陷阱等著自己往裡跳!   盡管這一去兇險萬分,但無論如何,沈璧君還是不能不管溫迎的死活。   等她匆匆趕過去的時候。   果然,溫迎的情況並不太好。   甚至,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危急許多。   那些交錯眾橫的疤痕,在那張嬌美秀麗的臉上星羅棋布。   那張嬌俏的小臉早已被折磨得麵目全非。   “阿迎…你…”沈璧君滿臉驚痛。   溫迎連眼睛都未轉一下,隻是盯著銅鏡裡的自己。   當初為了保他性命,她隻得答應服下蛇蠱,此生與他永不相見。   如今落得這種反噬,早已是預料之中!   但有的時候想想,如果能以這樣不計得失地付出的方式互相陪伴著彼此,對她來說也已足夠。   可是麵對種種壓力和逼迫,她拚命掙紮不肯低頭,但還是改變不了自己的命運。   她狠狠地摔碎了手中的那麵明亮的銅鏡。   那碎片,就跟她的人生一樣破碎不堪。   眼睛一閉,不敢再看。   沈璧君正要張嘴說些什麼,就被一道低沉的聲音打斷:   “阿迎!”   想也不用想,那人自然就是彭少安了。   此刻,也隻有他才會這麼緊張溫迎的生死了。   聽到他的聲音,溫迎依舊不語。   “看看吧,是五哥給你的,隻不過他走得太急,沒有辦法交給你!”彭少安拿出一張信紙,朝床榻上的溫迎遞了過去。   溫迎接過那信,看到那上麵用筆重重寫著:   “天南地北雙飛客,問世間情為何物。”   這份一直未說出口的愛意,實在是來得太遲。   胸口劇烈一痛,一口鮮血就吐在了那信紙上。   但這世上又有那種痛苦能比得上她此刻心裡的痛苦呢。   “阿迎…”   看到她又在自己麵前吐血,彭少安內心一震。   原來,他們之間早已沒有別人插足的位置。   沈璧君下意識地把溫迎護在身後,“你還不放過她嗎?阿迎喜歡的是誰,你難道還不明白嗎?”   隻一眼,沈璧君就看出了其中的破綻。   ——彭少安在說謊。   他的話實在是充滿漏洞。如果真是彭五留下的書信,又何必等了三年才拿出來!   即便他想給溫迎留個念想的心是好的,可沈璧君都能一眼看出真假,溫迎又豈會不知!   隻不過此刻的溫迎太過思念彭五,又如此病重,早已失去了判斷是非真假的能力,才會信以為真,畢竟那信裡的每個字都承載著溫迎對他深深的執念。   可是,沈璧君還是覺得這人實在有點不知好歹。都到現在這個緊急關頭了,還來糾纏又有什麼意義!   彭少安目光堅定,“就算阿迎心裡都是他,但是我愛阿迎勝過他一千一萬倍!”   “阿迎,阿迎…我多希望你能再狡猾一點點,哪怕是再騙騙我都好…”彭少安突然以一種極輕的聲音對她說著。   這句話,也不知道是說給她聽的,還是說給自己聽的。   溫迎身子一震,不再回應他,隻是輕輕地合上了眼,“隻求下輩子,我不會再遇上你!”   他心中一痛,溫迎始終對他的愛避之不及。   看到彭少安急速離開的背影,沈璧君隻覺得這場糾纏,總算是落幕了。   溫迎伸出了手,在虛無的空氣中輕輕搖晃了兩下,眼裡閃過最後一絲掙紮。   不知道為什麼,她仿佛又看到了村口的那棵柳樹。   那人在樹下,戀戀不舍,遲遲不願離去的身影又出現在了眼前。   那一眼,就讓她心頭一暖,是歡喜,是感動,更多的是舍不得。   舍不得連道別都來不及好好跟他說一聲。   可這世間的事,卻偏偏不叫人圓滿。   “咳…咳…”   一陣微弱的咳嗽聲讓沈璧君又陡然清醒過來。   沈璧君看著她飄忽渙散的眼神,心中一痛。   她又在想他了!   可遺憾總是這樣貫穿人生的始終的。   兩人到死都不能再相見,這無疑不是一種最大的悲哀!   “你們一定要好好的…”   看她說完這句話就沉沉地睡去,沈璧君輕聲喚她,卻已得不到任何回應。   溫迎的生命正如風雨中的薔薇一般脆弱,在花瓣凋零以後,也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可溫迎一向體麵,如今卻走得不那麼體麵,對她而言這無疑不是種痛苦。   沈璧君表情一滯,心中難受至極。   而她的遺言也讓沈璧君心裡的餘燼徹底復燃。   那是一種說不出來的滋味。   頓時有種大夢初醒之感,是動搖也好,是打動也好。   沈璧君忽然想通了,連城璧當初陪著她踏上這場未知的旅途時,就已然把她看的比一切都重了。   她確實不應該再用有限的生命去製造更多的遺憾了。   就像他們兩個一樣,到了此生不復相見的時候再來後悔,又有何用!   可沈璧君還來不及悲傷,就被突然沖進來的幾個村民團團圍住,看到那幾人用著惡狠狠的眼神死死瞪住自己,隻聽其中一個人大喊著:   “大祭師說,是這女人害了溫迎,是她帶來的厄運,不能放過她!”   “對,她是妖魔的化身,她害死了溫迎,現在又想繼續害人!不能讓她走!”   沈璧君心裡一驚。   隻覺得整件事都荒謬了起來。   這村裡的人平日裡就不待見自己,要不是看在溫迎的麵子上,他們不敢對她怎麼樣,如今溫迎不在了,又被溫修庭這樣一攛掇,這局麵還真有些不受控製了。   他們甚至不給她絲毫辯解的機會,就這樣不由分說地胡亂拉扯著她朝屋外走去……   連城璧在溫家村的村口徘徊了很久,他和沈璧君的十日之期已到,可人卻和他斷了聯係。   一種強烈的不安又完完整整地跑進了他心裡。   看裡麵人群喧嚷,好似發生了什麼大事,可礙於村口看守的那幾人還在,也不好硬闖,自然也無法得知裡麵究竟是怎樣的一番光景。   心中對沈璧君的掛懷,又多了幾分。   可就在裡麵鑼鼓喧天的時候,從人海中跑出來一個十歲孩童。連城璧一眼就認出那是十天前,替他們到村子裡向溫迎報信的那個孩子。   那孩子很有眼力見兒地向他跑來,臉色略顯慌亂:“這是溫姐姐讓我交給你的。對了,姐姐還說想要闖陣,先破陣眼!”   看那孩子振振有詞地念著那句口訣,連城璧一時之間雖還未參透那字麵裡的意思,但還是把這段告誡牢記在了心裡。   他迅速地接過那孩子遞來的東西,微微一愣。   是那張“魌頭”麵具!   本就因為沈璧君的事,既著急又憂心。   如今在此刻見到這用來示警的麵具,才知道她的處境是多麼危險。   村子的周圍遍布矮山,旁邊都是果樹,越往裡走,山坡越陡。   連帶著人的心情都變得急躁起來。   沈璧君就這樣被人一路帶到了一個土坡前。   那土坡四周的大樹上,係滿了紅絲帶。   直到親眼看見那張插滿紅燭的詭異祭臺,沈璧君這才意識到這裡是個祭壇。   沈璧君回首看了眼,祭壇下的那些村民。   諷刺的是,他們竟對著溫修庭站著的方向雙手合十,虔誠禱告。   此時此刻,她甚至都有些想笑。   她沒有見過比他們這群人更愚昧無知的信徒了!   她真想把溫修庭人前虛偽乾凈的那張假麵孔給撕碎了。   好讓這群人看清楚,他們奉若神明的大祭師,是個外表清高,內心骯臟的魔鬼。   看他們到時候,還會不會這樣日日夜夜地向他跪拜禱告!   人群中,溫修庭看向她的那個意味深長的笑容,讓人不寒而栗。   就好像在說:看,你是逃不掉的。   沈璧君的心一沉,溫修庭這是鐵了心要拿自己當他煉化丹藥的祭品!   可更讓她意外的是,彭少安竟然也站到了溫修庭的身後,兩人交頭接耳的樣子,看上去關係比以往更加緊密了。   本以為溫迎的死,能讓他認清事實,與溫修庭劃清界線,卻不想他們還是沆瀣一氣!   這樣的結果,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讓人徹底寒了心。   看到彭少安和溫修庭越過自己身邊的時候,沈璧君好似看到了一線生機,立刻叫住他:   “彭少安,你但凡心裡對阿迎還有一絲歉意,就不該把蠱經交給他,讓他去害更多的人!”   彭少安不語,並沒有理會她的目光。   “阿迎屍骨未寒,如果她知道你變成這樣,就算是下輩子,她也不會原諒你!”   彭少安愣住了,好似被她的話震住。   本就因為之前的事,心裡既酸楚又愧疚,此刻被她這麼一提,心情又變得復雜起來。   一切都是那麼的不真實。   因為,他隻要一想起那具冰冷的屍體,再也無法說話,再也無法對著他笑,心中又湧起了失落。   一種巨大的落差和空虛襲來。讓他處在崩潰的邊緣。   說到底,他隻是還沒有做好萬全的準備去接受,接受人已經死了的殘酷真相。   看他一提到溫迎就失了魂魄的樣子,溫修庭皺起了眉頭,立刻催促了一聲:   “還不快走!前麵的陣眼,萬一有了疏漏,連城璧可不是善與之輩!你放心,我在她身上下了烏頭草,她跑不了!”   彭少安起先有些不解,烏頭草是一種極其厲害的麻藥,一點點的劑量足以將一頭牛放倒!   隻不過像沈璧君這樣的弱女子,有必要用如此烈性的藥物來牽製嗎!   但一想到溫修庭這人心機頗深,一貫狡猾謹慎,有些古怪的舉動,也就見怪不怪了。   彭少安不再遲疑,跟著溫修庭快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