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章 第1神醫(1 / 1)

同安城,水門巷。   最近天氣不錯,陸白蘞在院子裡整理草藥,將它們薄薄攤在葦席上進行晾曬,不厭其煩地翻動著,保證日照均勻。   她是個天生坡腳的,自小無父無母,由一名老婦陸霜在附近山上撿回來拉扯大,並啟蒙醫術。   她在這方麵既有興趣又有天賦,藥理病理知識可對答如流。   可惜陸霜在陸白蘞十二歲的時候壽終正寢,去之前最後一句話是:我家小白蘞,定能成為同安城第一大夫。   但實際上,街坊鄰居從沒有一個來找她看過病,一個連自己坡腳都治不好的人,算什麼大夫?還是個女的。   平常陸白蘞也不輕易出門,因為水門巷有太多小孩。但人,總要出門采辦一些生活必需品。   “你們看她,這樣這樣拐著,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孩團會湊在一起學她走路,會大聲嘲笑她的姿勢。   一個小男孩還覺得不過癮,彎腰撿起地上一顆拇指大小的石子砸在她的背上。   脊梁突遭一擊,陸白蘞悶哼一聲,我要冷靜,我要忍住,我不跟小屁孩一般見識……   小男孩又撿起一顆石子砸過來,陸白蘞隻好側身躲避。   孩子們見沒砸中,紛紛加入小男孩的舉動,撿起石子砸她。砸中了就歡呼,沒中就再接再厲。   不忍了!見孩子們沒完沒了,陸白蘞猛地蹲下身子胡抓一把落在腳邊的石子,轉身回擊,顆顆命中。   雖然把孩子打得肉痛,但都避開要害,隻有淤青,孩子們喊著娘親四散而逃。   有爹娘的孩子就有人撐腰,孩子家長找上門評理來的速度極快。   陸白蘞一開門就被劈頭蓋臉地一頓教訓,絲毫沒有道理可辯。家長們泄了憤,便揚長而去。   陸白蘞關上家門,卻脫了力。她背靠在門板上,支撐不住地滑了下來。   明明自己也灰頭土臉的一身,還有些許擦傷。也許,她一開始就應該忍氣吞聲的。   “陸家女,陸家女!”   隔壁藥鋪的老板拍打著大門,見陸白蘞沒應聲,又不死心地喊了兩嘴。   陸白蘞收拾好臉上的落寞,勉強扯出一絲微笑,開了一點門縫。   “李老板。”她有氣無力地問好。   李老板也是見怪不怪,他遞進來一張單子,上麵是一串草藥的名字。   “這是近日鋪子裡要進的貨,你若有,得盡快送來。”   說罷,絕不多呆一秒鐘,人影都不見。   陸白蘞收了草藥單子,便整好家夥上山采藥去。雖然坡著腳,但這山她很熟悉,行走的速度就很快。   為了創收,她在上山途中還放了一個自製捕獸夾,運氣好可以抓點野味回去賣給街坊鄰居,再不濟也可以給自己加餐。   不曾想,她捕到了一個小女孩。好在這捕獸夾雖然咬得緊,但不鋒利,小女孩隻是有一點皮外傷,未傷到筋骨。   “對不起,是我害了你。”   陸白蘞邊拆邊給小女孩道歉,見小女孩腳踝破了半圈皮沒滲血,她忙問到:“疼嗎?”   小女孩默不作聲,隻是搖搖頭。   啞的?陸白蘞心中疑惑,卻未表露。   陸白蘞給小女孩簡單地包紮後,將草藥筐從背上轉到胸前,俯下身子要去背她。   “你家在哪兒?我送你回去。”   小女孩還是不回答,陸白蘞沒有為難她,將她帶回了家。   街坊甲:“喲,這小丫頭養的,肥了不止有兩圈!”   街坊對陸白蘞家裡多了一個小女孩的情況並不意外,之前她也常從外麵撿些小動物回來,治好了也就放生了。   街坊乙:“這小丫頭是個啞巴。”   街坊丙:“哈哈,還真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都是殘疾。   陸白蘞看小女孩垂著腦袋走回家門,靜靜坐著陪她在院子裡曬草藥,一臉乖巧。   她餘光掃了小女孩一眼,“你要是好了,就早點回家去吧。”   但小女孩聽不得回字,她立即哼哼唧唧地表示拒絕。   “你在我這裡,整個水門巷都知道我陸白蘞的醫術確實和我的坡腳一樣爛了。”   陸白蘞話雖說得難聽,其實是她不想讓小女孩跟著她,受街坊鄰居的議論。   小女孩不服,誰敢說她的醫術差?她明明是神醫!小女孩立馬跑到門口,沖著門外猛跺腳。   為了打發時間,陸白蘞白天會坐在自家門檻上,觀察路過的街坊鄰居,看他們最近得了什麼病,然後晚上偷偷配藥,放到那人的家門前。   一開始,人們對於突然出現在自家門口的藥持有懷疑的態度,有的人會拿去醫館驗證,有的人看不起病便大著膽子嘗試。   這樣的事情多了,水門巷漸漸出現“神仙賜藥”的傳說。   因有人稱見過神仙顯靈賜藥時身著黃色衣衫,眾人便稱此神為“黃藥師”,還為“黃藥師”在巷口建了個小小宮廟供奉。   生而為人難免有這小病小痛,“黃藥師”宮廟的香火便絡繹不絕、人潮湧動。   平靜安逸的日子在一場突如其來的瘟疫中戛然而止。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許多人高燒不退,身上布滿淡紅色斑疹,腹瀉至死。好在同安城中的幾家大醫館的醫術精湛,藥到病除。   可瘟疫傳播的速度很快,各大醫館每日擠滿了人。人一多就交叉感染,病情更加嚴重,醫館的治愈率也大大下降。   此時權貴先行,醫館無法承接大量的患者便開始施行名額製,每日隻接待定額的患者,而看診資格則由價高者得。   窮人求治無門,橫死街頭者堆疊成山。   一開始,陸白蘞在水門巷的幾戶患病人家門口都放了藥,但此疾傳染性甚高,醫好一個病了倆。   為了更好地達到治療效果,她開始在街頭巷尾宣講隔離防疫的重要性與措施,但疑者多,信者少。   陸白蘞決定先集中精力醫治一戶人家,拿結果來證明。   她家左邊的暴發戶已去同安城第一大醫館治療,而右邊是一戶貧農,男主人薑易已患病七日,正步入病發最嚴重的階段,妻子方珍在崩潰與恐懼中強撐身體獨自照料丈夫,將孩子們托付給老人看顧。   至此,旁觀的溫品月已經多多少少知道陸白蘞最終不會有什麼好結果了。   她也知道她在時間回溯中所做的一切,都將是徒勞。   可她仍舊沒忍住,上前拉住陸白蘞的手,打斷陸白蘞踏入貧農薑易家中的腳步,出言勸道:   “別毫無保留地幫助人類,你會變得不幸。”   陸白蘞隻是淡淡看了她一眼,輕輕撥掉她的手。沒有回頭,蒙住口鼻,徑直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