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小青蛇!爺是騰蛇,豈是那青蛇可比的?”小蛇齜著牙,故作兇狠,卻隻是引人發笑。 這麼一說,夜漓發現那小蛇確實長得古怪,頭頂兩側居然有兩個小小的,不成形的犄角,好奇地問:“你一個蛇族,頭上怎麼會長角?” “哼,你沒聽過‘騰蛇遊霧龍乘雲’之說嗎?我們騰蛇可是蛇族裡最像龍的。” 古有傳聞,龍為蛇所化,五百年成虺,五百年成蛟,五百年成龍,再修煉千年便可生出翅膀,成為應龍。 夜漓想,看來這小蛇也想修煉成龍啊,於是言語相激:“嗬,你說你像龍,可你又沒有爪子又沒有鱗片,隻長了兩個古怪的角,哪裡像龍了?” 眼前的小騰蛇果然惱了:“我在這鎖妖塔已經修煉了一千年了,阿嬤說等我修煉成龍,感應上蒼,就可以從這裡出去了,龍族可是自開天辟地以來由妖族歸入天界的唯一特例,我若真修煉成龍,便可上天入地,呼風喚雨,也可為我騰蛇一族正名。”小騰蛇滿臉驕傲。 夜漓想,傳說隻是傳說罷了,天下生靈萬千,唯蛇族易成精怪,龍卻是最聖潔,最至高無上的,且不說蛇和龍本就是兩種族類,蛇是否真能修煉成龍尚未可知,就算真的能,怕也需上蒼點化,於一清凈水域,蘊含天地靈氣之地修煉方可,鎖妖塔之中充斥著妖氣,怨念,煞氣,瘴毒之氣,不修煉成個兇獸就不錯了,還想修煉成龍?小騰蛇的阿嬤怕也隻是為了給它一個念想才這麼說的吧。 “行行行,”夜漓說:“那我跟你做個交易,若你有辦法幫我解開這樹藤,我就幫你修煉成龍如何?” 小騰蛇將信將疑:“就你?少在這兒騙我了。” “不信?那你看看。”話音剛落,夜漓立時眼泛綠光,麵騰黑氣,龍鱗紋從她的脖子一直蔓延到眼角。 小騰蛇原本用蛇身纏繞著夜漓,一看嚇得從她身上抽身逃走,指著她結巴道:“你你你,莫非你是…” 夜漓點點頭:“嗯。” “這…”小騰蛇麵露難色。 夜漓敏銳地說:“你有辦法,是不是?” 小騰蛇道:“辦法,倒也不是沒有,阿嬤這裡存了一小罐蛇毒,千年間但凡鎖妖塔裡有妖怪來犯,阿嬤就會用蛇毒嚇退他們,這蛇毒厲害得緊,腐蝕性極強,綁著你的雖是上萬年的仙藤,隻怕也抵擋不了蛇毒的侵蝕。” 夜漓大喜:“那快找你阿嬤,借一點蛇毒來啊。” 小騰蛇為難道:“可阿嬤說蛇毒是我們的保命符,不能濫用。” “哎呀,”夜漓急道:“有我在,你們還要什麼別的保命符啊!救了我,還有什麼妖怪敢來騷擾你們?我統統幫你們打退便是!” 小騰蛇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道:“可你明明連這樹藤都掙不開。” 夜漓有些尷尬,不是她不行,是這樹藤著實奇怪,綁了她也就算了,還封了她的魂力,她想掙脫肉身,附身在其它妖怪上都不能,當真古怪得緊。 “在你麵前的,可是真龍本尊,”夜漓不耐煩道:“你還想不想修煉成龍了?別廢話,行不行,一句話!” 小騰蛇被她唬住了:“好好好,我姑且相信你,反正也就是一點蛇毒嘛,我阿嬤這會兒應該在午睡,雖然鎖妖塔裡沒有四季,沒有晝夜,但她老人家年紀大了,多年來養成的習慣是一點沒變,我這就去取些來幫你解開樹藤。” 沒過多久,小騰蛇便拿了一個白瓷小壇過來,揭開蓋兒,一股腥臭之味撲鼻而來,那蛇毒果然厲害,隻消三兩滴,便將樹藤融出一道口子,夜漓順著這道口子一把扯斷,掙脫束縛,將身上的樹藤盡數除了。 自由了! 夜漓從綁著她的樁子上跳下來,剛想縱情歡呼,但立刻發現不對勁。 她大驚失色:“樹藤都斷了,怎麼我的魂力還是沒有恢復?” “魂力?”騰蛇的語氣裡充滿了嘲笑:“你不知道嗎?禁錮鎖妖塔的天界秘寶叫玄熾之門,能封印一切力量,在這裡,什麼靈力妖力法力魂力是一點也使不出來的。” 夜漓這才明白,原來不是樹藤封印了她的魂力,是這鎖妖塔本身就有封印之力。 幸好身上還藏了幾張事先畫好的符咒,若是於此處畫製,隻怕就是幾張毫無用處的廢紙了。 怪不得小騰蛇說有妖怪來犯,它的阿嬤隻能用蛇毒對付。 “那鎖妖塔裡打架就都是靠…肉搏?”夜漓覺得不可思議,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麵,不禁搖頭,野蠻,實在是太野蠻了。 她滿腦子都是打架,隻想著趕快殺出一條血路來。 好在鎖妖塔壓製了她的魂力,那身上的煞氣也就不會發作了,她可不想變成兇鬼惡靈那副得行。 “你和我都被關在鎖妖塔的頂層,俗稱老弱病殘層。” “別擔心,”騰蛇說:“這裡是鎖妖塔的頂層,一般厲害的妖怪很少會上來。” “為什麼?” “剛說了,在鎖妖塔裡一切力量都被封禁,所以呢,這裡妖怪的強弱是根據體型決定的,鎖妖塔頂層又俗稱老弱病殘層…” “什麼?”夜漓感覺受到了冒犯。 騰蛇沒搭理她,自顧自說道:“顧名思義,這裡關押的大多是一些體型較小,或者上了年紀的妖怪,一般無人在意,最多也就是樓下那些蝦兵蟹將,被別的妖怪欺負了,跑上來尋我們晦氣,這時候阿嬤就會用蛇毒嚇走他們。” “哦,”夜漓意興闌珊,轉而問:“對了,你剛剛說終於等到我了,是什麼意思?” 騰蛇道:“阿嬤說,若我修煉不成,那千年之後,那個將我們關進來的人,會來把我們救出去,我今年已經一千歲了,救我們的人該來了吧,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你,就隨口試探一下。” “那你應該是搞錯了,我可不是什麼把你們關進來的人,”夜漓道:“但說不定我能搶在那個人之前把你們救出去。” 小騰蛇撇嘴,始終是不大相信她說的話的。 “對了,你說關在這裡的都是厲害的妖怪,那你…”夜漓上下打量了騰蛇一番:“那你是為什麼會被關進來啊?” 騰蛇搖頭嘆息:“我是無辜的,阿嬤說我剛一出生,就跟著她一起被關進來了,那時我還是一顆蛇卵,還沒孵化呢,哪能為禍啊,可真是太冤了。” 這時外傳來一陣聲響,似乎是發生了爭執打鬥,騰蛇塔心室裡跑了出去,夜漓也急忙跟上。 “騰蛇姥姥,聽說你十分了得,樓下的兄弟都不敢上來惹你,來挑釁的大多都落得個缺胳膊少腿的下場,若你當真如此了得,又怎麼會被關在鎖妖塔的頂層呢,是不是私藏了什麼法寶?拿出來叫我們瞧瞧!” “阿嬤!”小騰蛇驚呼,隻見閣樓上一隻虎怪一隻豹妖圍著一條三層巨蟒,巨蟒挨了虎怪一拳,倒在地上,瞬間化為一個老婦人,伏地不起,嘴角滲出了血。 小騰蛇遊走到那老婦人身邊,含淚道:“阿嬤對不起,是我偷偷拿走了蛇毒,才害得你被他們欺負,”他朝虎怪豹妖齜了齜牙:“還不快滾,再敢來,讓你們嘗嘗蛇毒的滋味!” 但他的模樣實在一點都不可怕,反而惹來一通嘲笑,“哎喲,我好怕啊!”虎怪豹妖相視大笑。 豹妖道:“大哥今天晚上,我們吃蛇羹怎麼樣?” “哈哈哈哈哈,”虎怪笑道:“正合我意!” 兩個妖怪剛要動手,忽然雙雙倒地,一個捂著左手,一個捂著右耳,在地上打滾呻吟。 虎怪咆哮道:“你!你個老妖婆!使的什麼妖法?!” “哼,”騰蛇姥姥冷冷說道:“我傷你們這兩處,已是給你們留了性命,先看看自己的傷吧。” 豹妖驚呼:“大哥,你的手!” 虎怪自覺疼痛難當,低頭一看左手已是爛了大半,黑色的液體混合著鮮血稠稠地滴在地上,騰起一股白煙,顯然是有劇毒,而豹妖的右耳則直接被戳穿了一個窟窿。 夜漓一直在旁觀望,見此情景,這才走上前,故意一驚一乍道:“哎呀呀,兩位妖怪大哥,你們中的這毒可不輕,是會要命的,若二位不及時將左臂和右耳砍去,恐怕這毒素會順著血液流變全身,到時候你們就會腸穿肚爛,全身化為濃水而死,很恐怖的。” 見他們將信將疑,夜漓又添油加醋:“怎麼?不信啊?你們聽過十大兇蛇之首的相柳嗎?這蛇毒就是相柳的,相柳是什麼級別的妖怪,我想你們應該比我清楚,若是不信,那你們大可放任不管,看你們最後是什麼下場。” 夜漓見虎怪豹妖臉色都變了,知道自己詭計得逞。 虎怪猛然說道:“兄弟,將我的左臂砍下來!” 豹妖要機敏一些,沒有全盤相信夜漓的話,勸道:“大哥不可啊!” “少廢話!”虎怪抬手朝豹妖臉上拍去,手掌竟將他的右半邊臉削去了一塊,豹妖的臉上登時血肉模糊。 “你!”豹妖沒想到虎怪會突然攻擊自己,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怒而提刀砍去了虎怪的左臂,兩個妖怪疼得直叫,豹妖還不罷休,仍要與虎怪廝打,虎怪趕忙道:“兄弟住手!我方才是為了保住你的性命啊!” 豹妖哪裡肯聽,反而罵道:“你這蠢貨,你上當了!” 虎怪聽豹妖辱罵他,脾氣也上來了,二妖使出了渾身的蠻力扭打在一起,從閣樓打到廊道,從廊道打到樓梯,然後就沿著樓梯一路骨碌碌地滾了下去。 夜漓撣了撣身上的灰,輕巧地說道:“這兒的妖怪也太沒見識了。” 這時,騰蛇姥姥撐坐起來,原先的雙腳復又變成蛇尾,顯出原形,遊走到夜漓麵前,像是示威一樣直立起來,足有三個人之高,斥責道:“我用蛇毒隻是將他們嚇退,你為何故意讓他們自相殘殺?” “我是為你報仇啊,他們對你這樣不敬,難道你就不想給他們一點教訓嗎?”夜漓說:“況且我本來也沒想讓他們自相殘殺,最多不過是斷手斷腳而已,誰叫他們自己蠢…” “你一個凡人,心腸居然如此狠毒,不對,”騰蛇姥姥張開蛇翼,俯身湊到夜漓麵前嗅了嗅道:“你不是凡人…你到底是誰?” 小騰蛇連忙擋在夜漓麵前,結結巴巴地說:“她,她是今天剛被關進來的,我見她被,被仙藤綁著,就,就拿了您的蛇毒去,去將她救了。” 騰蛇姥姥厲聲道:“你連她是誰都不知道就偷蛇毒去救人,你可知她是好是壞?” “我…”小騰蛇百口莫辯:“阿嬤,你之前說我們被關進鎖妖塔之後,西方佛祖顯靈,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告訴你一千年之後那個把我們關進來的人自會將我們救出去,如今算算時日也差不多了,她又恰巧這個時候進鎖妖塔,我隻是在猜,她會不會,會不會就是…” 騰蛇姥姥冷冷地看了夜漓一眼,沒再說什麼,一言不發得從她麵前滑走了,騰蛇姥姥修煉多年,身軀極長,足足滑了半刻才算完全離開。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見阿嬤沒有多加責備,小騰蛇總算是舒了一口氣。 “我叫夜漓,你呢?” “我叫竹七。” “誒,你們這裡最厲害的妖怪是哪個?” 竹七說:“自然是鎮守塔底的九嬰了。” 夜漓心想,原來是那創世祖八卦臺上,坎、離二卦精氣所化的水火怪,因其叫聲如嬰兒啼哭,有九頭,故稱九嬰。 她自負得很,忘了自己現在魂力全無,未將區區九嬰放在眼裡:“那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妖怪嘛,跟你這蛇毒的原主相柳相比,真是小巫見大巫了。” 竹七道:“你能猜出蛇毒的來歷,也算是有見識,不過你啊就是太喜歡吹牛了,你現在一點修為也沒有,九嬰如此之龐大,你要如何與它相鬥。” 夜漓道:“我鬥它作甚,我隻是想出去而已。” 竹七道:“玄熾之門的陣眼就在塔底,你不破陣,如何出塔?若要破陣,勢必就要與那九嬰有一番惡鬥。” 夜漓低頭沉思。 這時,長廊的盡頭忽然傳來女子哭聲,打斷了他們的對話,那聲音如泣如訴,時高時低,似遠似近,像是在哼唱一曲悲歌,著實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