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然……她怎麼會寧肯跟邋遢的老道士跑江湖,也不回來做大小姐呢! 顧永平又說自己那後頭進門的二伯母, “人長的挺漂亮,也是大家的小姐,初時我二伯挺寵愛的,結果這幾年人老珠黃了,二伯便接著納了四房小妾……” 顧十一哼了一聲以表不出所料之意,顧永平又接著道, “不過納的幾個小妾都沒生出一兒半女來,有一回我聽二伯院子裡的下人說了……” 他壓低了聲音道, “說是二伯母給他下了藥,害得他以後都生不出來了,二伯發現之後,動手抽了二伯母,兩夫妻如今早已是貌合神離……” 說到這處哈哈大笑, “沒想到,在外頭那麼風光的二伯父,能執掌我們這偌大一個家族,卻是連後院的女人都管不了,還讓人給下了藥!” 顧十一聽了連連點頭, “該,這就是色字頭上一把刀,這麼簡單的道理也不知曉,看來這位顧家的未來家主也不是甚麼厲害人物嘛!” 能在顧家下一任家主身上下藥的手段,必不可能是藥性猛烈,立竿見影的,說不定那女人從一進門就開始打這主意了,一個女人想對男人下藥,甚麼方式最隱蔽? 自然是日常生活之中,說不得趁著二人恩愛的時候哄著顧懷木喝點茶水,吃吃小點甚麼的,就無聲無息的做了! 世家這種事兒見多了,世家子弟也是自小教育要提防這種事,顧懷木還能中招,隻能說是被美色所迷,根本沒有防備! 顧永平見她表贊同,立覺遇到了知己,伸手拍著顧十一的肩膀道, “兄弟說的太對了!” 顧永平也覺得自然二伯真是沒用,一回二回的栽在女人身上! 顧十一想了想問道, “聽說你們顧家走失的大小姐找回來了?” 顧永平點頭,一張臉已經喝的通紅,此時他腦子有些迷糊了,反應遲鈍了些,想了良久對顧十一道, “不過,我覺著……我覺著……她不像我們家老十一……” 顧十一想問的正是這個, “即是家中認回來的,想來也是有長輩檢驗過的,怎得十哥會以為她不是你的妹子,可是因為離家太久,所以生疏了?” 顧永平搖頭, “不對,不對,我們家老十一五歲離家,隔了這麼多年被找回來,樣子雖說變了,不過眉目依稀還是有些像的……” 想了想道, “可我總覺著吧,她不是老十一,老十一那性子……” 小的時候就他欺負老十一最多,走個路抽冷子把她推到一邊的草叢裡去,又或是吃飯時在桌子下頭踹她的膝蓋頭,疼得她原地蹦起來,被祖父罰站,又或是扯了她的頭繩,披頭散發被嬤嬤說教,五六歲的小孩子也就能玩出這樣的花樣來,不過也算惡劣了。 “老十一的性子倔,被我推倒了從來不哭,被祖父冤枉了也隻是咬著牙,小拳頭握著,死死的瞪我……她那性子就是個油鹽不進的銅豌豆,明明哭一哭就能讓大人們心軟的,偏偏她就是不哭,可現在這個十一,動不動就掉眼淚,聽說她那夫君就很吃她那一套!” 顧永平說的極是肯定,卻沒瞧見一旁的桌子下麵顧十一的拳頭也握緊了,不過一轉臉看見顧十一的表情,立時指著叫道, “哎哎……就是這表情,我們家小十一就是這表情,要不是大人壓著,一準兒蹦起來用小拳頭砸我,要不就是咬我!” 他有一回就被顧十一咬過,那丫頭跟條狗似的! 顧十一強壓下一拳打在他鼻梁上的沖動,哈哈一笑又給他倒了一杯酒, “你說的是小時候嘛,現在長大了,自然性子會有變化的!” 顧永平舉懷喝了,砸巴著嘴搖頭道, “不是,那時候我雖年紀小,但我總覺著,就顧十一那犟種的脾氣,那是從小看到老,多半是不會改了!” 顧十一聽了隻是笑,夾了一塊子醬鴨進嘴裡,咯吱咯吱咬著,仿佛在咬顧老十的肉一般,想了想問道, “那……家中其他人可有這樣覺得?” 顧永平搖頭, “小時候就我和老八欺負她最多,老八去了山裡,其餘人都沒瞧出來……” 顧老八去山裡了? 他這是有靈根去修真了? 顧十一有些吃驚, “老八?” 顧永平點頭, “老八那小子焉壞兒,小時候就是他慫恿我去欺負老十一的,說甚麼她娘是個壞女人,她也一定是個壞女人,小時候多教訓教訓,以後長大了才不會做出醜事!” 顧十一的牙磨得咕咕作響, “你就這麼聽話?” 顧永平道, “那時候年紀小,老八又是我親哥,自然他說甚麼就是甚麼的!” 顧十一鼻子裡哼了一聲, 顧老八,沒想到二十多年了,老娘總算是知曉了你的真麵目,以後但凡不遇上,遇上了必要你好看! 又聽顧永平嘆了一口氣, “聽說老八如今已經是練氣八級了,長輩們都誇他有天賦,以後說不定又是我們家一位元嬰大修士呢!” 都練氣八級了! 這個……好像自己也打不過吧! 那老女人練氣七級不是自己把自己弄的法力盡失,自己早被她弄死了! 罷了,以後有機會再說! 顧家的孩子都是六歲以後測靈根的,顧老八測出來靈根就被帶進了山裡,除了每年過年兄弟們能聚聚,其餘時候都是見不著的,顧永平道, “我這輩子是沒指望了,就指望著能多生幾個兒子女兒,說不定會有一個能修真的……隻可惜那女人我看著就煩,根本不想碰她!” 顧家的規矩,明媒正娶的正妻所生的孩子才是正經嫡出,享受的不是一般子弟的待遇,就比如顧永平雖說是個養著的廢物,不過就憑他能在賭坊裡輸上上萬兩銀子,就已經很說明問題了,至少他能拿得出來不是? 庶出的子女可沒這財力,且見著嫡出的小姐公子們是要跪下說話的,而像顧十一這樣的嫡係,又是未來當家人的長女,身份地位更不同,所以雖然她在家人人都叫她小十一,可在外頭那就是他們這一輩中的大小姐,走出去的排麵,連顧家正經的嫡係子弟都比不上的,更不要說庶出的了,要不是出了親娘私奔的事兒,她如今可是妥妥的顧家掌上明珠! 所以顧永平雖說也納了小妾,實則他真正想生的是嫡子嫡女,即便沒有靈根但在家族之中享受的生活都是不同的,這也算是他這當爹的對兒女僅有的一點愛護之心了。要不然,便如顧家不少長輩一般,不停的納妾,不停的生,生完之後有靈根的抱走,剩下的庶出子女當成奴仆一般對待,甚至任意打殺,還會被一些資歷老的管事、下人欺負。 接下來的顧永平,酒勁兒上湧,在顧十一的有意引導之下,說了不少顧家的秘辛,不過他隻是顧家的外圍子弟,對於顧家真正的秘密知曉的不多,但這已經夠顧十一彌補離家二十五載的空白了。 左右就是一句話,她走後,親爹也沒怎麼傷心,之後新娘子照娶,孩子照生,如今顧家她這一代已經排到三十七了,至於與多少世家聯姻,又打敗了多少對藍月湖有圖謀的門派之類的事兒,她是半點沒有興趣。 顧十一又著重問了那嫁出去的“顧十一”, “她呀……嫁去了孫家也算不錯了,孫家那小子聽說挺寵她的……” 顧十一想了想湊過去小聲問著醉眼朦朧的顧老十, “你可聽說過,她是半妖之體?” 顧老十愣了半晌,搖了搖頭,然後砰一聲摔到了桌麵上,徹底的不醒人事了,顧十一見再問不出來甚麼了,這才冷冷看了顧永平一眼,將麵前的酒喝乾,過去在他身上摸索了一番,把他身上的銀票全數都收了起來,這才走出了雅間,門口的店小二見客人出來便要迎上來說話,顧十一大指拇向後一挑, “問他要酒錢!” 這位顧家的十爺,經常帶些朋友到店裡吃喝,都是記賬的,因而店小二也沒有為難顧十一,還殷勤的為她叫了車。 顧十一從上馬車就直接出了小鎮,又回去了藍月城,尋了一間偏僻的客棧住下,待在客棧之中關緊了房門,顧十一才一臉壞笑的把懷裡的銀票拿出來清點,李燕兒在一邊看的捂嘴兒笑, “十一,你真壞,你把他懷裡的銀票都給摸光了,你讓他怎麼付賬?” 顧十一滿不在乎道, “他早輸得精光了,這些銀票都是我幫他掙回來的……我現在隻是拿回來罷了,你也不必擔心他,他是顧家的公子,吃飯從來不用付現銀都是記賬的!” 顧十一不知道,她說這話時,顧永平正在酒樓裡暴跳如雷, “甚麼叫……不能記賬了?” 酒樓的掌櫃的也苦了臉, “十爺,不是小的為難您,是前頭您家二老爺發了話,說您這陣子在府裡支取的銀子太多了,不許府裡的賬房再給您付賬了,所以……” 所以還請您給銀子,別吃霸王餐! 顧永平心裡雖氣,不過一想到昨兒贏的一千兩銀子,倒也沒有多想,伸手進懷中一摸,當時臉就綠了,這時節他終於回過味兒來了,不由沖著街麵上破口大罵, “李十一,你他娘的江湖騙子,這是借著老子過河呢!” 他久在賭場混見識多了,就以為那李十一是那種江湖老千,專在賭場混飯吃,昨兒這小子連同自己在那賭坊裡贏了差不多近五千兩銀子,要是李十一那小子自己一人,隻怕是走不出這小鎮的,所以他就瞧上了自己這顧家公子爺的身份,借了自己的勢,仗著賭坊老板不敢得罪顧家,今兒才能平安出鎮! “他娘的,你借老子過河,還騙老子一頓飯,你這做得也太絕了!” 這渾身上下連一文銀子都沒有給老子留下! 顧永平再怎麼罵都沒有用,此時李十一那小子早跑遠了! 現在公中是要不到銀子了,不過他自己有銀子,便叫店小二道, “你回去同我夫人說一聲,就說派個管事過來把飯錢付了!” “是!” 小二跑去了顧府,不多時又苦著臉跑回來了, “十爺,小的到了府上一問,那個……那個夫人……夫人……” “夫人怎麼說?” 顧永平看那小二吞吞吐吐的樣子,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 “夫人……夫人……讓守門的告訴小的,說是府上沒這麼個人,不給小的銀子!” “我……” 顧永平就覺得今兒真是走了黴運了,怎麼一個個都挑了今兒跟老子做對! 李十一! 你小子別讓老子再瞧見你,再瞧見你,老子不打斷你的腿就不叫顧永平! 藍月城裡,顧十一笑瞇瞇數完銀票,李燕兒笑道,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這麼多的銀票夠我們用一陣子了!” 哈哈! 當真是千金散盡還復來,有本事……這銀子當真是隨手就來了! 那賭坊裡的色子都是動過手腳的,荷官想要甚麼點就是甚麼點,要大開大,要小開小,顧十一甚麼都沒做,不過就是擠過那荷官身邊時,使了一個顛倒障眼法,讓那荷官將大小看反嘍,之後莊家押大,她就押小,莊家押小,她就押大,自然是想贏多少就是多少的! 顧十一小心將銀子收好,對李燕兒道, “這一回是因為要套顧永平的話,才進了賭坊,老家夥告誡過我的,不能用道術行騙,我這也算是小小的犯了戒,因而這銀子不能全是自己用了,還得要救助窮人才成!” 老家夥早說過的,用道術害人騙人,傷的都是自己的陰德,陰德有虧,對道心有損,對來世有害,所以不管別人如何,老家夥是窮得帶著顧十一喝西北風,都不願利用道術行這歪門邪道的。 以前顧十一十分的不以為然, “那賭坊擺風水局,出千不也是常事?” 老道士便道, “他做了,便是虧他的陰德,你做了,便是虧你的陰德,他這輩子享受了,下輩子做牛做馬給人驅使鞭打,你也想如此麼?” 凡人愚鈍,隻管今世不想來生,我們是修道之人,自然不能同他們一樣! 以前顧十一時常腹誹老道士,又好色又貪財,偏偏還守著這莫名其妙的原則不肯通融,可如今老家夥不在了,她反倒是牢牢記著他的話,半點兒不敢違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