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邪將無小輩輕輕地放在了榻上。紅葉見水邪和無小輩雙雙受傷,本想過來照顧,水邪拒絕了。 水邪看著躺在榻上的無小輩,心中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在升起,無小輩與自己接觸過的任何人都不一樣,他活得小心翼翼,好像看透了世間的虛偽,總是不經意間給自己留出一條後路,但是他又活得熱血沸騰,每次都用真心去救身邊的人。 他就像一個謎,有時候感覺快猜出來,突然又覺得不是。 不知是疼痛還是什麼,無小輩眉毛緊縮,額頭上直冒冷汗。 水邪趕忙摸了摸無小輩的脈,氣息紊亂,似乎體內有一股力量在橫沖直撞。 水邪輕輕地擦去無小輩頭上的冷汗,將他扶起,運用內力為他導引。 無小輩體內的氣血就像狂風暴雨一樣,沖擊著脈管和五臟六腑。水邪隻能先用自己的真氣護住他的心脈和臟腑。 一次次的沖撞,讓無小輩的臉色發白,臉上的汗珠越湧越多。 此時的水邪也臉色蒼白,他本就沒有完全恢復,剛給無小輩逼毒,現在又用真氣護住無小輩,他自己體內也是陰陽失調、五臟俱焚的狀態。 但是他硬撐著將無小輩體內的氣血導引回常態,後來他也支撐不住,暈倒過去。 無小輩昏迷了三天才醒來。 他醒來的時候見自己躺在水邪的榻上,對於他為什麼會躺在水邪的榻上,他記不起來了。 “你醒啦”,紅葉端著藥走了進來。 無小輩笑了笑,問道,“我怎麼在這裡?” “你受了傷,是我們家大人把你帶回來的”,紅葉把藥放在凳子上說道。 無小輩點了點頭,他隻記得車有徽離去和奚穆用心頭血救自己之事至於後麵不知道了。 無小輩納悶自己是如何活過來的,莫非是奚穆救了自己,無小輩想到這。心中有些著急地問道,“你們家大人呢?” “大人在外麵呢” 紅葉剛想坐到水邪的榻上,水邪此時走了進來,說道,“把藥放在那裡就好”。 紅葉見此,隻能抬起剛要坐榻的身子,側身將藥放在凳子上。 無小輩看出紅葉神色黯然,安慰道,“辛苦紅葉姑娘了”。 紅葉勉強擠出一抹笑容,轉身默默離開了。 無小輩見水邪一副冷漠的冰塊臉,搖了搖頭。 “為何搖頭?”水邪問道。 “人家紅葉姑娘,畢竟是女孩子,你好歹給人家點麵子”,無小輩數落道。 “為了照顧你,我已經破例讓她進來了”,水邪說道。 “喂,大人,不是我說你,就你這樣,以後肯定娶不到老婆”,無小輩擺了擺手說道。 水邪沒有回答,用一種不同以往的眼神看著無小輩,眼中有藏不住的溫柔。 無小輩看著水邪的眼睛,總感覺哪裡不對,然後又搖了搖頭,端起藥碗。 可藥碗側壁太燙,無小輩又因為剛醒過來,手上本就沒力,藥碗一下子沒拿住,眼看著要潑到自己,突然一雙手伸了過來,左手扶起藥碗,右手硬生生地擋住了藥碗裡的大部分藥湯。 無小輩被水邪突如其來的關心驚到了,臉上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 水邪本來是關切的眼神,被無小輩詫異的表情硬生生地改成了鄙視,“這藥材難得,我可沒有精力再給你尋去”,然後把藥碗重重地放在凳子上。 無小輩笑著說,“看來剛剛誤會你了”。 “誤會什麼?”水邪冷冷地說到。 “還以為你鐵樹開花了呢”,無小輩慢慢端起藥碗,吹了吹剩餘的藥湯,“你這個藥怎麼這麼難聞”,無小輩雖然一副嫌棄的表情,但還是捏著鼻子,一口喝了下去。 水邪見此問道,“你身體內為什麼有水毒花?” 無小輩看著水邪,轉動下眼睛說道,“這叫水毒花呀?偶然得到的”。 “撒謊”,水邪怒道。 “你體內既有水傘,又有水毒花,這不可能是偶然。你應該認識紫菱和毒巫吧”,水邪盯著無小輩的眼睛問道。 無小輩卻仍然裝糊塗道,“他們是誰。不認識”。 水邪冷笑了兩聲,隨後說道,“是嗎”,隨後右手一揮,無小輩還沒反應過來,卻失了神。原來剛剛那碗藥,水邪做了些小手腳,不過這些藥對無小輩身體並無大礙,隻是讓他暫時失了意識。 水邪問道,“說,你和紫菱、毒巫是什麼關係?” 無小輩眼神空洞地說道,“我曾救過紫菱一命,後來我被囚禁在神族地牢裡,是她和毒巫把我救了出來。” 後來他們把我藏到一個山洞裡,可毒巫想殺我,紫菱想保護我。就這樣他們大戰了三天三天三夜。” “後來呢” “我趁他們不注意,偷跑了出去,可是外麵都是神族,我隻能回到山洞。我回去時,看見他們與神族正在廝殺。我當時候很害怕,躲了起來,可還是被神族發現了,他們為了防止我逃跑,給我下了無情花毒。本來他們可以逃走的,可紫菱為了救我,把水傘給了我,她被抓走了,後來聽說死了。” “是誰殺了紫菱?” “是她的情郎,一個神族人。” “那後來呢?” “我躲在水傘下雖然逃過了一劫,但是卻因為中了無情花毒,奄奄一息。是毒巫卻救了我,他把水毒花種入我體內,臨死前告訴我說,我爹娘沒錯,要我好好活下去。”。 “你的爹娘又是誰?”水邪冷冷地問道。 “我爹娘,他們……”,無小輩突然雙眉緊縮,一副痛苦的表情。 “他們是誰?”,水邪又緊緊問道。 “我……不記得了…………”,無小輩表情裡有無盡的痛楚。 水邪看著無小輩,隨後閉上眼睛,右手伸向無小輩的頭頂,他想嘗試讀取無小輩的記憶。 在一片籠罩著血色的山林裡,周圍躺著無數死屍,漫天的火光遮住了視線,在火光深處,有兩個模糊的身影,一個女子,一個孩子,被火烤著…… 水邪似乎也感受到被灼燒的痛苦,眉毛皺在印堂處久久沒有分開。 然後是一個暗無天日的地牢裡,一個小女孩滿身傷疤,正在被嚴刑拷打,她的靈骨被穿,手腳被定魂釘打穿…… 水邪的手已經在顫抖,他緊縮的眉頭更緊了,然後畫麵就切換了,看見很多神族在追殺她,在危機時刻,她被一個中年男子救下下來。就這樣他們隱居在山裡,生活很開心。 轉眼畫麵到了她少女時期,那天她采藥時,在山崖下救了一個奄奄一息的男子,她把他帶回了家,並悉心照料。男子康復後,兩人一起進山,一起采藥,一起看日出、日落。一次山上采藥,男子為了救她,差點被猛獸吃了,最後他們暗生情愫,定了終身。可是在大婚那天,無數的神族突然從天而降,中年男子為了救她死了,她的新郎也死了,不過是她將匕首插進的。 畫麵又到了她男扮女裝,進了怡香坊,並娶了裡麵的頭牌姑娘…… 然後是長情獄,紅燭幃帳,他身穿嫁衣,身旁站著奚穆,兩人笑吟吟…… 無小輩也沉浸在這些記憶中,絕望、痛苦、悲傷、怨恨、欣喜……一一在無小輩臉上閃現。 水邪睜開了眼,看著無小輩的笑意,心裡竟然有些難受。他突然催動靈力,強行帶無小輩去回憶他小時候的事情。 可無小輩體內有一股很強大的力量在對抗,很明顯無小輩不願意回憶這段記憶。 水邪試了幾次,始終打不開無小輩的小時候記憶,如果強行打開,可能會導致無小輩神智錯亂,水邪剛提起靈力,可落到無小輩的頭上時,他猶豫了。 水邪看著無小輩,想到那天他說的話,“是,把心與這個世界隔絕,是可以少很多麻煩,但是也少了很多體驗。如果我沒救他,我不知道人會恩將仇報;如果不是他們救我,我也不知道有人會心甘情願為你去死……心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玩的東西,如果隻是為了減少傷害,就把它鎖起來,那豈不是辜負了身邊的人呢。” 水邪想起他們初次見麵時他義無反顧的樣子,還有他照顧孩子時手忙腳亂額度模樣,還有剛剛不顧自己性命破了吸毒珠…… 水邪的手終於鬆了下來。這一刻,她是誰,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並沒有很重要,能讓她好好活著才是最重要的。 水邪手指輕輕一彈,無小輩的表情恢復了平靜,可身子禁不住也朝前栽去。 水邪快速一閃,已經坐在無小輩身旁,扶住了無小輩。無小輩頭側著躺在水邪的肩膀上。 其實這些痛苦,他也經歷過,他的父親被神族殺死,他的師父為了救他也慘死在自己的麵前,在他長大後,又被身邊的人背叛,害他在地牢裡被關了三年之久,那日日夜夜的折磨,至今讓他難忘。 因為這些經歷,讓他變得冷漠,這幾百年來,他離群索居,獨來獨往,沒有人走進過他的生活,他也未曾踏進別人的生活。 但是他仍舊在大荒內卻出了名,因為他殺了很多神族,有人說他是鮫王之子,可他又殺了很多鮫人,大家隻能改口說他可能是妖族或者神鳥族之類的,但他真正是誰,無人知道。 這幾百年來,他唯一讓進入他生活的人就是無小輩。 他還想起那天與她討論關於奚穆內丹的對話。 “你怎麼知道?你能看出他的內丹?” “猜的”。 “不對,你剛剛是很確定的”, “怎麼,需要我幫你看看嗎”。 “那倒不用。我就是一個普通神族,不勞您費心”。 其實,從一開始他就知道無小輩是女兒身,他對她女扮男裝好奇,對她就救壯子和壯子孩子好奇,對於她身上有水傘好奇,最後對她的救自己好奇……然後從好奇到了習慣她的存在,再從習慣變成了現在的掛念……水邪望著無小輩出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