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三.無師自通(1 / 1)

嚴朝歲眼翼輕顫,剛想從無我狀態中掙脫蘇醒,耳邊傳來彌彌梵音,句句清凈和雅,使人心神寧靜,無法抗拒。   她的心神雖被安撫平復,可身體霎時繃緊起來。   “臍下三寸正中間,換氣五七循,意在守丹田。調息集關元,和氣通經絡,抱心識,凝元神,上循下漸進,勁源在丹田。意領發自梢,四兩撥千斤,氣順環自扣,力源在丹田。”   梁世故的聲音遠遠傳來,好似裹在風中,透著飄飄忽忽的朦朧之感。   這是《青衍天經》的序章。   嚴朝歲聞言,一瞬定僵的身軀,自己好像忘了某件事。   算了,修練要緊。   她遵從所言經義,呼吸變得緩而勻,前後間隔五七循環,意念變得輕而淡,沿著經脈而下落至丹田。   匯於胸口處的靈氣也隨之遊走,在她有意指引下,先行進入丹田的那部分靈氣運轉一周天後,氣勁增厚變大,並生出溫熱酥麻感。   尾閭是經脈拐彎之處,此時靈氣勁足,嚴朝歲抱守心神,集源丹田,意領靈氣沖開尾閭,抵達夾脊關處,遭到削薄的氣勁又無法通過。   她不急不緩,引導後部分靈氣在丹田中運轉了一個小周天,匯聚夾脊援助方才率先沖關的氣勁,趁熱打鐵“噌”地一下頂了過去,直逼玉枕關。   有了先前的經驗,經脈裡的靈氣甚至無需她的指引,自行於丹田中運轉增強,而後猶如水到渠成,“呼”地一下又過關了。   自此,靈氣沿百匯穴而下,充滿經脈,經由丹田,終於形成循環,往復不止。   借聚靈陣功效,嚴朝歲再接再厲,運轉功法打開周身大穴,貪婪吸收著周遭靈氣,神識熟稔地牽引其往丹田湧去。   練氣一層……練氣三層……   在她的有心控製下,修為停在了練氣二層。   卻說竹樓外麵,梁世故擦了擦腦門上的冷汗,蒼白的臉色仿佛經歷了一場惡戰,還是那種落了下風的戰鬥。   佛門竼音,乃安神秘術。   若他還是當年那個浮屠寺堂主,此等小技對他而言如湯沃雪,隻需動動嘴皮便能叫人身心俱安,聽他指導。   “老了,不服不行。”梁世故沖身邊小弟子虛弱一笑,試圖讓他們安下心來。   小弟子兩眼汪汪,連聲音都帶著哭腔:“哪是老了,師父可是昆侖最年輕的峰主,一千歲的元嬰尊者。”   “你別哭啊,我又不是死了。”   小弟子一噎,鼻孔冒出了鼻涕泡,然後在梁世故無情的嘲笑聲中“叭”地一下破了。   “省點眼淚。”梁世故拍了拍他毛躁的頭頂,“以後給我哭墳的時候再用。”   “……”小弟子哭得更大聲了。   一旁的杜若聽見了師徒倆的對話,低著腦袋恨不得當自己沒聽見。   她用眼角餘光掃了一圈,發現其餘青衣弟子也是同自己這般,眼觀鼻,鼻觀心,生怕自己因為聽到長老的秘密而遭牽連。   修士與天爭壽,從不輕易提死字。   壽元沒了叫坐化,打架死了叫夭折,飛升不成被天雷劈死叫隕落,隻有一種情況稱死,那就是修煉出了岔子。   據說,梁世故在沒來昆侖前,曾是第一佛門浮屠寺的堂主。   至於他為什麼改佛修道,那就不得而知了。   把死字掛在嘴邊的梁世故並不在意自己的秘密被別人知道,他吃下一瓶丹藥,臉上已經恢復了血色,對杜若吩咐道:“你引導的這個弟子不一般啊,一天之內完成試煉也就罷了,還無師自通引氣入體,此等天賦一等一的強,待會你帶她去書院,我倒是看看她學法術也是如此厲害嗎!”   “是,我這就尋她去。”杜若說完忙忙轉身離去,好似背後有惡犬追她。   梁世故看她背影匆匆,一時間又想起大長老從正膠著的棋盤赫然抽身。   回來後,大長老臉上堆滿笑意,便是輸了棋也不像往常那般急得跳腳,試圖悔棋。   他好奇地問大長老怎麼如此開心。   大長老捧著冷掉的茶,如牛飲水,把聞道梯發生的事告訴給他,還補了一句,“此女與昆侖有緣,有緣啊!”   梁世故麵無表情,心說當年你把我從浮屠寺拐來昆侖時也是這樣說的。   還有那每每開山收徒遣往各地的引導弟子,個個巧舌如簧,吐出一朵朵蓮花:這位姑娘你與昆侖有緣,這位這位公子你與昆侖有緣,這位老伯……   啊,昆侖不招老伯!   想到這裡,梁世故又陡然憶起在浮屠寺時,座下小沙彌頂著鋥亮的腦袋對香客說:“這位施主,你與我佛有緣。”   那時小沙彌的年紀也與小弟子相當,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待在他身邊十二年,天資聰穎,佛性極強,背誦千卷佛經信手拈來,就是太年少老成,不像小徒弟這般愛哭。   梁世故心中黯然,唯一一次見著小沙彌哭是在他決意離開浮屠寺,平日裡說經論法頭頭是道有著一副好口才的小沙彌,抱著他的胳膊,隻一個勁說不要走。   他問為何不要走,小沙彌答不上來,便用淚水攻擊。   “你看你連理由都說不出來,又何必阻攔我離開。”   小沙彌抽抽搭搭道:“師兄既是決意離開,無論星雲是何種說辭,師兄都不會聽。”   “那你又為何阻攔我?”   “唯心而已。”   “我亦如此。當了許多年的妙法堂堂主,如今隻是從法號神秀的出家和尚,做回了名叫梁世故的世俗中人。日後我來浮屠寺燒香,還請星雲法師為我護持。”   從小沙彌做到護持法師要好幾個十二年,可小沙彌還是認真的點點頭,應承了下來,“師兄你一定要記得回來。”   可惜啊,梁世故從此一去不回。   “忘記問名字了。”梁世故望著徒弟,臉上笑意漸濃,“要我說那女娃的天賦在你之上,昆侖最強練氣將要不保,怎麼樣我的乖徒弟,你害不害怕?”   小弟子滿臉不屑,翻了個白眼道:“呸,小爺我就快築基了,她指定要落於我身後,等我金丹了,她怕是連我的後腦殼都看不見。”   “可不要驕傲,須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回答他的是一道充滿傲然的“哼”氣聲。   眾青衣弟子:看不見我看不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