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這倆活脫脫一個餓死鬼限時返場人間,有一股使命感油然而生的小二哥連忙起身,先竄去後廚端了一壺備著的蜜水急沖沖送過去,在掀開門簾離開的時候還不忘叮囑縮在灶臺邊上打盹的做菜老師傅準備個拿手的四菜一湯。 一點也不甜膩的蜜水是溫熱的,十分順暢的就入了口,再劃過喉嚨,最後灌入胃裡,澆滅了惱人渴意,帶來一聲熨帖的嘆息。 謝靜淞連喝三杯,舒舒服服靠在椅子上,聽著小二哥說話:“給二位準備了四個菜一個湯,都是店裡老師傅拿手的,您二位看怎麼樣?” 她就把視線轉到張蘊清的臉上,聽人形錢包怎麼說。 “可以,價錢什麼的都好說,”忙著喝水的張蘊清被她這麼一看,大小姐的風範莫名就端起來了,她握著杯子清了清嗓子道,“先上著,我們也有點餓了。” 在烹飪技術這裡泡了多年,老師傅的手藝特別對味,膽子也相當的對味。 率先被端上來的竟然是用花椒水泡過的豬大腸,加了不少蔥段狠狠地炒,都不用嗅,撲麵而來的熱氣就自覺卷著一股烈酒的濃香往人鼻子裡鉆,光是聞著就快醉了。 雖然受於時代限製沒有加辣椒,謝靜淞覺得特別遺憾,但大概是饑餓感會讓好吃程度成倍提升,在這嘎吱嘎吱咬著油汪汪的腸子,她兩眼一閉,幸福得差點要升天了。 接下來的飯、菜和湯也都保持了它的星級水準。 正專心吃著飯,張蘊清忽然就感受到了坐在桌對麵的那個人灼熱的目光,她也不是明目張膽的看,而是扭扭捏捏的,好像憋著一肚子壞水的那種看。 她有些怕了,連忙咽下口中的食物又喝了口水潤潤嗓,開口問道:“有什麼想說的你快說……” 謝靜淞就羞澀一笑,慫恿道:“想不想以後天天吃……” “修仙應當克己,不能放縱自己的欲望,”張蘊清摩挲著碗邊,戀戀不舍道,“不想。” “這也不算放縱吧,你別活到最後悟出來修仙就是滅人欲,那可不行,”謝靜淞撇嘴,遺憾放下了把整棟樓搬回去的危險念頭,繼而開始為自己師妹那決絕的想法感到擔憂,“什麼都是慢慢的過程,別虧待自己就對了。” 修仙可以獲得無邊的法力與綿延不絕的壽數這固然很好,但凡人的一生卻又不是全無意義的短暫。 還有些懵懵懂懂的張蘊清發出了迷茫的聲音:“唔……” “別唔了,你看咱師尊,他這麼個……額,”謝靜淞想了想,禮貌但好像又不太禮貌的說道,“喜歡清修的帥……老人家都對那破茶葉有著謎一般的執著,他也沒有徹底斷絕七情六欲吧?” 這話題對剛步入仙途的張蘊清來說還是太早了些,她有些傻不愣登地點頭應著,一副東西剛塞進左邊耳朵就從右邊耳朵冒出來的傻樣。 謝靜淞無奈笑了笑:“算了,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吧,我們等會兒先去商行買些必要的東西,今天找個客棧住一晚,明天早上再雇幾輛馬車把東西都拉回去。” 說起來,他們修真界是不是可以找個靈獸簽訂什麼契約來著?雖然用風行符飛起來也很快樂,但假如她能和一頭獨角獸、一匹飛馬什麼的簽訂契約…… 管它有沒有,先想著再說,畢竟神奇修真界無所不能! 曲易久的“清修”在謝靜淞眼裡四舍五入就是“苦修”,鍋碗瓢盆和柴米油鹽醬醋茶這些居家生活必備的玩意兒隻沾邊了一個“茶”,還是既花裡胡哨又稀奇古怪的一些,所以她們下山采買的東西一輛馬車應該是拉不完的。 逛著逛著,夜色就將夕陽留下來的黃昏擠走了。一輪如鉤的彎月懸在天邊,灑下柔和的月白色光芒,而地上的人則是用一串串掛起來的燈籠回應它。 燈籠的光是昏黃且黯淡的,但每個小攤子上都掛了幾個,從街頭開始數下來,竟然首尾相連到最後一個攤子,自然而然就營造了一種曖昧且朦朧的氛圍。 夜市開場了。 剛穿過來沒多久的謝靜淞是第一次碰見古代的夜市,而足不出戶的張蘊清何嘗又不是初次嘗試。 兩人話都沒講,隻用一個對視就立馬一拍即合上了,當場揣著碎銀子開始在這人影擠成一團的夜市中散步。 和到處挑挑揀揀漂亮首飾的張蘊清不同,以食為天的謝靜淞在期待不一樣的驚喜。 ……確實有,不過說是驚嚇更為合適。 她真傻,真的,她真傻。她早知道不該對古代平民的衛生觀念有什麼苛刻要求,但她萬萬沒想到他們竟然不拘小節到了這種程度。 她排隊買的那隻烤糖餅上麵!竟然!有!鼻屎! 啊啊啊啊啊啊啊!!! 礙於這個時代的蔗糖還沒有被提煉出來,尋常人們吃的是黏黏糊糊的飴糖,吃完了還得將手往嘴裡塞,仔仔細細地嗦一嗦,連指甲縫裡麵都不能留。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而她買的餅子正是夾著這種飴糖的。它們是用摻雜著麥麩的粗製麵粉按出來的圓圓一小個,被攤主拍在一個泥巴糊起來的灶臺裡麵烤製。 按理來說應該不會難吃到哪裡去的,碳水、糖和烤製,這三位組合在一起怎麼想都至少在水平線上吧? 誰知道剛下嘴,埋伏在餅子裡麵的小石子就竄出來給了她的牙齒一拳,連帶著她的半張臉都抽搐了! 秉持著不浪費的原則,謝靜淞含淚又啃了一口,嘗到了,嗯,鹹鹹的、口味怪怪的一小塊,她迷茫了片刻,想破頭也沒想出來這裡麵加了什麼調料。 直到福至心靈的她驀然扭頭,正好看見攤主在豪放不羈地摳鼻屎的那一幕!他摳完沒有洗手就繼續揉麵去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這樣還有這麼多人等著買他的烤糖餅! 失魂落魄的謝靜淞往張蘊清身上一靠,顫抖著雙手拽住她的胳膊,堅定道:“回去。” “嗯,走吧,”覺得飾品都挺粗製濫造的張蘊清點頭道,“這塊餅子你不吃了嗎?” 思考怎麼處理的謝靜淞想了想:“拿回客棧吧,收藏一下。” “隻是一塊糖餅,這有什麼好收藏的……” 謝靜淞幽幽望天。 兩人邊閑談著邊往客棧的地方去,再拐個彎就能到了的時候,張蘊清卻感覺自己的裙擺好像被什麼人拉住了,她被嚇得雞皮疙瘩起了滿身,當場抱著謝靜淞就要尖叫。 比她更先出聲的是一個沙啞的男聲:“餅!我要吃餅!糖餅!給我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