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嵐的叔叔在被杖責五十之後一直癱在榻上起不來身,口中卻還是一直在胡言亂語著一些思念少司命的鬼話,大巫祝楚子陵一怒之下直接將他喉嚨用烙鐵燙爛,讓他成了啞巴,梓嵐迫不得已每日在叔叔榻前伺候他吃喝擦洗,日漸厭煩之下,心中更加是對東皇一脈神明深惡痛絕,耿耿於懷,胸中一口怨氣義憤填膺,口中每日咒罵之聲不絕不斷。 但是對於像梓嵐這樣連及箅之禮都未曾行過的小小巫童,天宮中的神明又豈會對她心中所欲,口中所念在心底裡有半點牽係掛礙,他們自然是不會因為她的口中怨言和心中不敬對她有任何苛酷責罰,自然,也斷然不會因為她的一己私欲而擅自破除天道自然,讓她的奶奶起死回生,叔叔病體痊愈。 天宮中的神明每日也總有自己的日子要過,至少是東皇一脈神明,因為天道自然之故,他們在天宮中的日子看起來比起其他各路神明自然總是要清閑自在的多,清閑到連東皇太一,都在離恨天的離憂宮中滿心歡喜的有了一個自己的女兒,浮萍。 孩子的母親似乎從來未在離恨天上現身,所以東皇太一的這個女兒浮萍倒是極有可能是哪個位份不高的女仙私生出來,不過看起來其他各路神明對這件極其隱秘的八卦軼事也自來沒什麼太大興致過分關切,因為在三界漫天神佛仙聖之中,隻有佛門一脈,才會對這樣事情過分關切,揪根查底,弄得整個靈鷲山上天翻地覆,狗跳雞飛。 其實東皇一脈神明中,除卻之前因在人間頑劣作亂而被高陽族射手射死的東君十子和現在這個帝女浮萍之外,應該很快該又有一個孩子即將出生才對,因為前夜裡和湘君在人間的湘水之畔約會之後,湘妃就已經明顯的感覺到了自己身內已經在一夜之間胎珠暗結,不出三月即可化孕成胎,這當然是一件讓湘妃在心中分外喜極而泣之事,畢竟都已經在皎皎月色下的湘水之畔和湘君私相約會了幾千年,才終於有了今日的胎珠暗結,這樣一來就可以永久的拴住湘君的心了,畢竟自己和湘君雖然同為湘水之神,自己對湘君的愛意本是源自天生,但是湘君身為一個男人,可未必一定會如自己這般對心中愛慕之人極盡專寵溺愛,畢竟下界中對湘君心心念念的女子如此之多,沅江和瀟水中除卻沅水和瀟水二位神女,尚有數不清的魚精蚌女,甚至是龍族之女對溫柔多情的湘君怦然心動,愛慕不已,雖然湘君對她們心中未必有情,但是卻也未必在美色上無欲,誰不知道男人的愛本來就是可以在天下任何一個女子身上施舍泛濫的,並未這世上一切女人都必需要得到一個男人的真心摯愛,她們或許隻是想要滿足於能夠長長久久的在這個男人身邊,享受他給予自己的無限溫存和寵愛,而這,卻也是長久以來讓湘妃心中最為耿耿於懷的一件心事,若是自天地初分,萬物出生開始,她的心中就隻有湘君一人,那她自然也是斷斷容不得湘君心中除了自己之外還有另外一個甚至是幾個女人的,這也讓她在此時身內已經胎珠暗結時卻似是比從前任何一個時刻都更加的恍然憂慮,患得患失,所以很快,她就在晴雨閣中用自己一隻纖纖玉手心事重重的書下寥寥數筆雲箋,命手下侍女清音立刻悄悄替她送去水月殿中,清音接過湘妃的親筆信箋之後自然是轉身急急自晴雨閣中一路上扇動著背上一對晶瑩碧透的青翠翅膀向水月殿方向翩然而行,心中隻是在很真摯的祈求著在水月殿前可千萬不要偏巧遇見清歡,她那個自來不解風情的倒黴兄長。 但是沒想到,這世上的事情,當真是越怕什麼越來什麼,清音才剛在水月殿前收起背上一雙盈盈玉翅,就看見兄長清歡正一臉無奈的懶懶站在水月殿前,一見到她就二話不說伸出手來,“東西拿來,”他說,“若是猜的不錯,又該是湘妃娘娘的親筆信箋才對,”他忍不住一雙清澈眸子猶疑不定的淡淡凝在清音臉上,“你這樣的頑劣胡鬧,已經是多少次了?”他問。 “哥哥,你既然這樣不相信我,為什麼之前卻一直對我百般容忍,從沒大義滅親的在湘君跟前告發過你這個頑劣妹妹一次?”清音的一雙翦水清瞳忍不住笑瞇瞇的將眼前這位同父異母的親生兄長上上下下的仔細打量了一番,“嗯,肌膚比從前白了,翅膀比從前硬了,靈識怕是也比從前被清洗的更加乾乾凈凈的了,”她說。 “閉嘴,你之前私自篡改了多少次湘妃娘娘的親筆信箋,你心裡清楚,湘妃娘娘喜歡吃蜜橘餅子,你偏讓湘君準備蜜棗泥餅子,二人因此而賭氣吵嘴了多少次數,你心裡更加是一清二楚,我倒是一直不知,如此損人不利己的頑劣作為,到底能對你有什麼好處?”他問。 “哥哥,你可知道,就是因為損人不利己,所以才能真正從中尋到開心的啊,說什麼祭司神侍,就是一個不得自由的卑賤奴婢,想不到哥哥你還真將這個祭司神侍的虛名在心裡當一回事情,自己跪的久了,見旁人站著,心裡很不舒服是嘛?”清音氣忿的冷眼看在他身上,“看看你現在這一身青灰色太監素袍,真將從前昭雲太子的顏麵給丟的乾凈,”她說。 “還不快住嘴,當真忘了這裡是什麼地方,” “哥哥你現在都已經是動過手術的人了,還怕什麼,好在你妹妹我還沒長到一千五百歲,你放心,一千五百歲生辰之日前,我一定能從清凈天上逃出去的,” “但是你能逃去哪裡,當初既然被父皇母後下旨送來,玉蝶山自然是再回不去的,父皇母後斷不會為了你一個人,不顧及整個玉蝶一族的性命安危,”他說。 “所以你就心甘情願讓人割掉身內毒珠,成為水月殿中一個讓人最有安全感的神奴?” “但是換你,也不會放心將一個身內生來蘊有熾雲毒珠的人留在身邊侍奉,此毒珠見血封喉,三界眾生談之色變,漫天神佛仙聖,也無人膽敢掉以輕心,” “既然如此,又為何不在將咱們送來時就將毒珠割掉,就像雲中君身邊那個逝水雲染一般,哦,差點忘了,雲中君閑暇時在纖塵軒中寫詩作畫時,總是喜歡用逝水塵徽這個化名,所以那個逝水雲染他對雲中君,倒還真是跪出來了一等一的回報,雲中君在化名中,竟然會隨了他的妖姓,”清音忍不住嗤嗤冷笑的說,“隻可惜,自此之後,纖塵軒中也隻不過是多了一個讓人更加有安全感的神奴太監而已,”她說。 “清音,雲染他,確是為了靈族犧牲很大,你知道,靈族本體本是頭上生角,身長雙翼的獨角飛馬一族,因助蚩尤和黃帝爭戰而全族被封入天臺山上的天荒之境中,其實黃帝當時本是要將靈族族眾全數斬殺掉的,因為靈族之人在相助蚩尤大軍之前,就時常在若水之畔滋擾凡間百姓,靈族本來長年盤踞在疏影山上,和凡間百姓互不相乾,但是因為獨角飛馬一族化為人身之後因容顏俊美,又頭上長角,身長翅膀而惹凡間百姓好奇傾慕,而靈族族眾中的男子又生來性子頑劣,時常引誘凡人女子與自己私相茍合,凡人族群中本有處治邪淫女子規矩,這些被引誘的女子不管是未曾婚配的閨中之女還是有夫之婦,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下場自然是全數被沉潭處死,而靈族之人卻自來以此為樂,甚至還會相互攀比誰能讓更多女子為自己被沉潭處死,如此頑劣行徑早已經讓軒轅皇帝心中大動肝火,所以在蚩尤被斬殺之後,黃帝曾要將靈族族眾也一並斬殺殆盡,靈族族王逝水聖仁不得已,隻好將獨子逝水雲染送來清凈天上為奴,以換取靈族一族之眾生機,雲中君後來請東皇將靈族封在天荒之境,將逝水雲染收在自己身邊當祭司神侍,但是因為凡間百姓對靈族怨言極深,雖然逝水雲染一直在疏影山上的王殿中幫助他父皇治理族眾,未曾下山滋擾過凡間百姓,但是為平民怨,雲中君也隻好親手割掉雲染頭上獨角,去除他雙翼上的玉絡作為對靈族一族的懲戒,割掉頭上獨角之後,雲染再無法恢復獨角飛馬本體,隻能以人身之態侍奉在雲中君左右,去除雙翼上玉絡,相當於剔除身內三成真元,凡人知他淪落至如此卑賤不堪境地自然很是心滿意足,雲中君知道如此對他也確是很不公道,所以之後一直將他帶在身邊凈心修持,你可知雲中君這些年來傳授給他的內功心法,怕是你我二人再苦心修煉上幾千年也是望塵莫及,”清歡忍不住微微笑笑,“但是湘君就不一樣了,他雖然親手割除了我身內熾雲毒珠,卻並沒打算傳授給我什麼內功心法,還說找個合適時機,想要將我給送去上清天上的彌羅宮中找元始天尊拜師,不過我可從沒打算去上清天上給元始天尊當小道士,至少,在你嫁人之前,我可是要在清凈天上一直好好看管著你才行,”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