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裳聽說高緯那個七歲幼子高仁想要在天牢中見自己一麵,雖然明知道他一定是曾經對自己有過什麼非分之想,但是不知為什麼,心中卻總是以為這個七歲孩子說起來倒是當真有一點點可憐,所以雖然自己並沒打算去天牢中見他,還是勸說舅舅將高緯一族隻殺到高緯這一輩分上的宗親為止,餘下的人隻要發派去個偏遠貧瘠之地自生自滅即可,高仁因此上而得以幸免於難,被和自己母妃一起發派去了遠在川蜀之地的渝州城中度日,當然,因為負責押解他們的是楊堅手下親兵,至於這一路上母子二人將會得到怎樣待遇,就不是水裳能夠管的了的了。 雖然因為自己的一念之仁,讓高緯後代自此有了在渝州城中休養蟄伏機會,但是水裳可是一點也沒覺得這個高仁以後會成為大周皇朝的什麼驚天隱患,眼下她的一雙翦水清瞳自然還是會狠狠盯在那個楊堅身上,但是因為楊堅和太後的關係一向交好,舅舅一時之間也自然是拿這個楊堅沒有一點辦法,不過水裳可自來不是個很耐得住性子的人,聽說楊堅天生忌諱香芋,隻要吃到香芋即會肺病發作喘不上氣來,當機立斷決定以此法讓楊堅在自家府邸之中神鬼不知的英年早逝,其實都五十來歲的人了,說他英年早逝簡直是暴殄天物,白白糟蹋了英年二字。 因為水裳精心替楊堅準備的內中摻雜香芋粉的熏香香料本非羹果點心,自然不會引起楊堅懷疑,而楊堅自然也隻是天生忌諱香芋入口,而對熏香中摻雜的香芋粉無任何不良反應,所以若是隻將此熏香當做燃香香料放在熏籠之中,自是不會傷到楊堅半分,但是水裳心中算計的卻是長安城中近日來不知為何,忽然流行起來一樣讓人匪夷所思的時尚,那就是將熏香用的香料放在清茶中泡發飲食,水裳以慕容府名義將香料當做中元節賀禮送去楊府中,楊府中人自然不會將這樣禮尚往來之物當做什麼稀罕之物,其中追趕時尚之人難免會將這些熏香拿來泡茶,隻要楊堅在無意間喝到這樣香茶,一切就會在不知不覺間被徹底解決,即是他發現茶中蹊蹺,也隻能責怪自己府中之人疏忽大意,也追究不到慕容府來,因為誰也沒刀架脖子讓他將熏香泡在清茶中飲食,這樣反而能夠將他給敲打的心驕氣燥,盡早露出狐貍尾巴,若是他當真因此而狗急跳墻,揭竿而起,那簡直是趁勢剿殺他的天賜良機,舅舅其實在心中也未必沒有對他心存懷疑,隻是舅舅他自從登基為帝之後,被滿朝文武和天下百姓口中這個仁德明聖的虛名高帽給壓的喘不過氣來,所以堅持要有確鑿證據才肯之罪,捧殺的可恨之處正在於此,世上一切心懷不軌之人都在很積極的利用著這個可恨資源,簡直是沒任何天理。 然而就在水裳正在慕容府中心中揣揣不安的等待著自楊府中傳出來的各樣風言消息時,沒想到等來的卻是長安城外棲雲寺中的一道太後懿旨,指名要水裳去棲雲寺中陪侍太後修行精進三月,太後近年來一直在長安城外中的棲雲寺裡靜心修行一事在長安城中是盡人皆知,水裳因此上也一直在心中從來未曾在意,今日太後她老人家卻特意自棲雲寺中發來一道懿旨,點名要水裳前去棲雲寺裡陪侍修行,水裳父母接旨之後自是不敢有任何違逆,都來不及讓水裳先前去宮中告知舅舅一聲,就讓水裳先行跟隨前來傳旨的幾位太後隨身姑姑前去棲雲寺中拜見太後,稍後慕容府中自會派人前去宮中告知皇上。 水裳沒有辦法之下隻得先行跟隨著幾位姑姑一起來到長安城外的棲雲寺中拜見太後,但是進來棲雲寺中的大雄寶殿之後,卻一眼看見太後身邊隨侍著的那位在長安城中也是盡人皆知的定華師太,水裳立時間就明白了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因為這位定華師太本是楊堅養母,楊堅幼年時曾經因為體弱多病被寄養在長安城中的金華寺中一段時日,其間負責撫養照料他的就是眼前這位定華師太,自從太後娘娘入住棲雲寺中之後,這位定華師太就時常來棲雲寺中走動,太後自然是很信任她的,而她又是楊堅養母,楊堅若是將香芋粉之事告知給她,她定然會前來棲雲寺中向太後告狀…… 果然,水裳在進來棲雲寺中之後立刻就被太後以喜愛她靈犀聰穎,慧根深重為理由將她給強製扣在棲雲寺中陪侍自己,興許是受了那個定華師太挑唆,在被強製留在棲雲寺中之後,太後就一直好言勸說水裳皈依我佛,得清凈自在,水裳心中自是知道太後對自己的好言勸說差不多隻是一個掩人耳目口舌的公然過場,自己若是不願皈依,她按著腦袋也會給自己剃頭,左不過是要將自己給一輩子扣在棲雲寺中,不要再對楊堅有任何威脅,佛門一脈的規矩水裳自是知道,女子剃頭之後就再沒回頭機會了,到時即是舅舅親自前來,也未必能夠將自己給自棲雲寺中帶走,但是太後和定華卻好似同時忘記了一件事情,將棲雲寺前門關上就一定能夠關得住她的嘛,鮮卑女子可是七歲就能夠騎馬射箭,爬樹翻墻的。 當然,未免慕容府受到牽連,水裳在半夜裡悄悄翻墻逃出棲雲寺之後立刻憑借著身上舅舅親賜的金字腰牌連夜逃進長安城中,入宮來見舅舅,她在入宮之前特意將自己給弄得披頭散發,狼狽不堪,以為在棲雲寺中時被太後要求換上了一身青衣素袍,所以現下以這般水嫩模樣身穿素袍,披頭散發的出現在舅舅宇文邕跟前時,立刻就讓宇文邕一時間氣血倒沖,雷霆震怒,雖然不能公然對自己母後怎樣,卻將心中一腔怨氣全數撒在佛門一脈上,一氣之下連夜下了滅佛詔書,除了似棲雲寺這樣的朝廷敕建寺院之外,其餘民間私建寺院一律強製拆除,寺中僧人還俗為尋常稅戶,剛好能有大量男丁補充兵源。 水裳雖然知道舅舅這樣興師動眾的在長安城內外大肆拆寺未必全是因為自己被太後強行扣留在棲雲寺中一事,但是也因此而在心底裡對舅舅感動的無以復加,隻是這樣一來,可當真是可憐了正在冷宮中慘淡度日的阿史那燕皇後,因為阿史那燕皇後自從來到長安城中之後就一心皈依我佛,本以為因為太後入棲雲寺中修行之後,她可以憑借自己的佛門弟子身份等到宇文邕的回心轉意,但是現下看來,那一天隻怕是再也不可能等到的了。 …… 因為一道滅佛詔書,朝廷得到百萬男丁兵源,邊關又開始日漸戰事四起,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 水裳知道舅舅現下已經年過三十,雖然看起來還算是年輕氣盛,但是身子骨卻是一日不似一日的日漸虛弱下去,這自然是因為當初被宇文護擁立登基之後茶飯中一直被宇文護在暗中下慢藥所致,不然又怎會無端生出來一個宇文贇這樣頑劣昏笨的廢物太子,宇文護這個老賊簡直是罪在當代,貽害千秋,而也正是因為如此,舅舅的心性近日來越來越急功近利,隻是一心想著要在自己陽壽未盡時盡快解決掉突厥和陳朝這兩個心腹大患,避免日後突厥,陳朝,吐穀渾三方對大周形成聯手合圍之勢,但是水裳心中卻知這三方勢力想要全數剿滅總該是件來日方長之事才對,因為吐穀渾地處玉門關外,中原之地兵將難以在大漠風沙中持久爭戰,陳朝又地處長江之南,持久水戰大周並不占什麼優勢,前朝苻堅四十萬大軍在淝水之戰中慘敗給謝安這樣的修道隱士,想必也是因為中原兵將不知該如何和晉朝軍隊持久水戰,畢竟中原之人到了舟船之上,連在舟船中穩穩站立起來都是個很大難題,更不要說在舟船上和敵軍血刃拚殺了。 所以水裳心知現下舅舅唯一能夠想到的征討目標一定就是長年在雁門關外滋擾挑釁的突厥,突厥中的很多部族本就來源於之前被大魏滅掉的柔然,和大周本是生死仇敵,即是將阿史那燕送來長安和親,雙方之間也遲早一戰,而且相比於兵力虛弱的陳朝和邊陲大漠的吐穀渾,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因為雁門關一線確是門戶大開,無任何天險關隘,突厥隨時可以南下侵犯,所以舅舅想要先發兵討伐突厥也是在情理之中,就隻是舅舅他現下的身子骨隻怕未必能夠應付自長安到雁門關的長途跋涉,此戰若是能夠等到舅舅身子恢復如初時再發兵開打,勝算總該比現下猝然開戰大上一些才對…… 但是沒想到這一次,宇文邕態度很是堅決的一意拒絕了水裳的好心提醒和警告,因為宇文邕自知自己雖然曾經在太極大殿上向嚴明法師當麵直言為了能讓百姓幸福安樂,自己遇神殺神,遇佛殺佛,不怕十八層地獄威脅,但是卻也知道一切在冥冥之中自有定數,自己下詔滅佛雖然是為了強盛國力迫不得已,因果報應卻是再不能免的,再怎樣這也是一件必定會折自己陽壽的事情,而且十幾年前宇文護下在自己身內的慢藥眼下也差不多該到了發作時日,自己能夠活在這紅塵人世的時日想來已經不多,突厥這個心腹大患已經再容不得一絲拖延,他知道水裳對自己這樣的一意孤行一定是在心中很不滿意,但是沒有辦法,若是想要她自此之後在長安城中一生平安幸福,自己這個當舅舅的就必須要先替她解決掉突厥這個心頭之患不可,不然一旦自己崩逝之後突厥兵馬兵臨長安城下,覆巢之下無完卵,水裳也必然會在亂軍之中死無葬身之地,這是自己這個當舅舅的這一輩子決計不允許發生在水裳身上的一件事情,所以自己隻有現下立刻發兵雁門關,禦駕親征討伐突厥,此事決計沒有任何回旋餘地,決計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