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遠見顧意茗頭也不回的奔向幼兒園,想起什麼自嘲的笑了笑。 司機瞧見這一幕搖著頭嘆息,“年輕人,有話趁早說開,人生很短,耽誤不起的”。 車駛出大道,穆遠透過車窗還能看到顧意茗牽著一個小女孩和幼兒園老師說話,直到越來越遠,那三個人影消失不見。 穆遠沉默了許久,默默在心裡回復司機的話,有些話大概是一輩子也沒有辦法說開的。 顧意茗帶著顧悠悠在外麵吃了晚餐才回家,一路玩鬧回到家已經是晚上9點多,顧悠悠趴在顧意茗肩上直打瞌睡。 顧意茗剛打開門,聽見顧悠悠“咦”的一聲,回過頭去就見魏蘊站在她的身後,一手提著玩偶,一手提著水果籃,竟是一副上門拜訪的樣子。 顧意茗下意識的抱緊了顧悠悠,強自鎮定道,“你有什麼事嗎”。 魏蘊揚了揚手裡的東西,笑道,“不請我進去坐一坐嗎”。 顧悠悠仰著一顆小腦袋,好奇的看她們兩人。 顧意茗猶豫再三還是道,“小朋友累了,要不改天吧”。 魏蘊點破她的顧慮,“我隻是來看看你們,一會就走,放心吧”。 兩人在外麵僵持著,顧悠悠的目光被玩偶吸引住,小聲的問,“媽媽,這個阿姨是不是來過我們家呀”。 小孩子的記性是極好的。 顧意茗還沒有說話,魏蘊糾正顧悠悠的稱呼道,“悠悠,你要喊我大伯母才對”。 “大伯母是什麼”,顧悠悠看向顧意茗好奇的問著。 隔壁的住戶聽到外麵的說話聲,打開門看了看。 顧意茗不好繼續在門外說話,隻能將人請進屋裡。 在顧悠悠執著的小眼神中,顧意茗解釋道,“大伯母就是你爸爸的哥哥的家人”。 顧悠悠一聽到和她爸爸相關,興沖沖的跑去魏蘊邊上打量,然後撲回到顧意茗身上,欣喜的問,“那是不是爸爸也要回來了”。 在魏蘊的注視中,顧意茗僵硬的點了點頭,“嗯,快了”。 顧意茗應付完顧悠悠,開始催促魏蘊,“不好意思,小朋友玩累了,不能陪你太久”。 魏蘊很認同的點點頭,“應該的”。 說著把手裡的玩偶送給顧悠悠,“悠悠,送給你,喜歡嗎”。 顧悠悠下意識的去看顧意茗,那小眼神裡滿是渴望。 顧意茗遲疑了會,微微頷首,“去吧,要說謝謝”。 顧悠悠蹦蹦跳跳的跑過去,把玩偶摟在懷裡。 “謝謝大伯母”。 小孩子一句稱呼令魏蘊發怔,她忍不住輕輕將顧悠悠抱在懷裡,柔軟的觸感讓那雙滿是老繭的手甚至不敢用力。 顧悠悠害羞,小幅度的掙紮了一下,一溜煙的跑回到顧意茗身邊,這一來瞌睡是沒了。 顧意茗內心掙紮了片刻,枯坐一會,到底還是把待客的禮數拿了出來,打開冰箱洗了些水果,又倒了杯熱水,一道拿了過去。 魏蘊坐在沙發上看顧悠悠玩樂,一臉的平靜,此刻的她和常人沒什麼不同。 但顧意茗不敢把魏蘊當常人。 顧意茗開了電視,和顧悠悠約法三章,由著她一個人坐在兒童椅上,自己挪去了魏蘊對麵。 四目相對,顧意茗先開口,依然是直截了當的。 “你來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魏蘊笑了笑似是而非道,“一定要有事才能找你嗎”。 顧意茗回頭看了一眼顧悠悠,確認她沒有注意這邊的動靜,才開口道,“何必繞圈子呢,你這話自己信嗎”。 魏蘊笑著嘆了口氣,“為什麼不信呢,我又不需要你做什麼”。 顧意茗想到近來這一堆煩心事,臉色變得不大好看起來。 “需不需要你自己心裡清楚”。 魏蘊看了眼安靜看電視的顧悠悠,再度開口,語態比先前認真許多。 “我承認我是有點私心,但我不會害你和你的孩子”。 顧意茗沉吟片刻,皺眉道,“你有這麼好心”。 她可沒有忘記當初是怎麼遇到的魏蘊,又是怎麼知曉賬本的事情。 魏蘊難得有幾分正色,“顧意茗,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和你的孩子能安安穩穩”。 魏蘊臉上的表情不似作偽,顧意茗直覺怪異。 “為什麼”。 不知為何,顧意茗直覺眼前這個人沒有說謊,然而這善意讓人莫名的同時又感到害怕。 “我給你說個故事吧”。 顧意茗疑惑的看著魏蘊,大晚上的糾纏她不放,就為了給她說個故事。 魏蘊沒有解釋,一雙無波的眼望著窗外的黑夜。 “有三個孩子從小在孤兒院相依為命,老大成年之後,為了供養兩個小的去了國外掙錢,沒幾年,老二當上了警察,老三攻讀博士,三個從小淒苦的孩子人生迎來希望,變故是在老三畢業的前一年,老三去同學家裡玩,離開之後從此音信全無,老二在調查老三的下落時,追查到了一個拐賣人口的犯罪窩點,老大知道老三出事,剛從國外趕回來,老二被人暗殺,老大為了給老二和老三報仇,找到了一個的隊友,奈何對手太強大,背後勢力無數,隊友沒扛住,也栽在對方手裡,至此老大和老三消息全無,事情不了了之”。 一個沒有結局的故事聽起來十分的怪異,就好像是作者的惡趣味,讓聽到的人心有不甘卻無可奈何。 沉吟片刻,顧意茗問,“你是那個老大吧”。 魏蘊抿了抿唇問道,“為什麼我不能是老三呢”。 “你不會無緣無故說一個不相乾的故事,而且你還活著,自然不可能是故事裡的其他人”。 魏蘊頓了頓笑起來,“你說的沒錯,我還活著”。 顧意茗不明白魏蘊的笑點在哪裡,她既不想知道魏蘊故事背後的真相,也不想牽扯進莫名奇妙的事情裡,適時的打斷這個話題。 “你的遭遇我很同情,夜深了早點回去休息吧”。 該逐客的時候顧意茗是毫不留情的。 魏蘊不出意外的笑了笑,看向顧意茗,開口時有些許感嘆。 “如果我說這件事和穆遠有關係,你也不想知道嗎”。 顧意茗怔了怔,眼珠子飛快的轉動著,說話時的語氣依舊是堅定的。 “不想知道,這是你們的事情,與我無關”。 不管嘴上說的如何絕情,麵上的躊躇不是假的。 魏蘊了然的笑了笑,倒是沒有多加勉強。 “行吧,你既然這樣說,那我也就不參合你們的事情了,悠悠的身份穆遠並不知道,你不想讓他知道,我就不說了”。 這個意外的消息讓顧意茗呆愣住。 顧意茗想起她與穆遠在車上的那番對話,臉色青了又白,機械似的重復道,“他不知道”。 魏蘊見顧意茗恍惚,微妙一笑,給她肯定的答復,“是的”。 顧意茗捂著隱隱作痛的額頭又氣又惱,差一點就從她自己嘴裡說出她最不想讓穆遠知道的事情。 生氣的同時心裡閃過一個奇怪的念頭,為什麼魏蘊要讓她產生這樣的誤會。 沉默片刻,顧意茗盯著魏蘊,質問道,“你是故意告訴我的”。 故意讓她緊張,引著穆遠來找她,故意讓他們呆在一起,又故意的和她提起一個故事,為了讓她走進安排好的陷阱裡,真可謂無所不用其極。 魏蘊微微笑了笑,並不意外她能猜到,沒有在情緒的失控中爆發出來,還能順著她的話察覺到不對勁,光是這一點就讓魏蘊對顧意茗生出好感來,就好像突然找到一個棋逢對手的人,嗅到一點點同類的味道。 但光是一點好感,是不能左右大局的。 魏蘊很輕鬆的開口,沒有感覺到顧意茗的敵意一般,還在設身處地的為她著想。 “意茗,或早或晚都會有人說起這件事的,瞞不住的”。 顧意茗差點忍不住要笑出聲,這是什麼奇怪的理論,就因為瞞不住,魏蘊就可以自主做張的替顧意茗做決定,她以為她是誰。 骨子裡的傲氣使然,顧意茗沒有與魏蘊爭辯的意思,爭執也許還正中魏蘊的下懷。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顧意茗抿了抿唇,不想再聽魏蘊胡言亂語,也不想再和她糾纏下去,直截了當道,“你留下的賬本,已經不在我這裡了”。 魏蘊沒有顧意茗想象中的緊張,倒也問了一嘴,“你看了嗎,賬本現在在哪裡”。 顧意茗半真半假的回她,“你走後不久,我在房間裡翻找到了,不知道是什麼東西,也聯係不上你,就郵寄給了警察局”。 魏蘊臉上露出一抹笑,頓了頓才道,“這樣也挺好的”。 魏蘊的反應讓顧意茗覺得從始至終魏蘊就沒在意那本帳,既然不重要,又為何要找自己呢,做了這麼多,又說了這麼多,難道不成是為了撮合她與穆遠。 魏蘊不像是會做這種事情的人,可除此之外魏蘊還能從中得到什麼,顧意茗實在看不出來。 還有一點,她匿名舉報的事情都已經過去好幾個月了,可到現在都沒有半點消息,就好像石沉大海了一般,魏蘊難道就不擔心有什麼變故嗎,又或者是說她的舉報也是魏蘊計劃之中的。 顧意茗越想越覺得魏蘊不可思議。 “你們早點休息,我就先走了”。 來時糾纏不休,走時倒是痛快。 屋外的雨聲滴滴答答的透過玻璃傳到耳邊,眼看人要出去了,顧意茗沒忍住喊道,“外麵下著雨,帶把傘吧”。 魏蘊人走到門口,看顧意茗木著臉遞過來傘,接過在手上掂了掂,頗有些意味深長笑著道了聲,“再見”。 顧意茗沒有錯過那份深意,瞧著那漸行漸遠的人眉頭皺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