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意茗到的算早，停車場還沒幾輛車，她不想叫人碰見，選了個偏僻的角落停著。 　　剛要下車見一輛瑪莎拉蒂極快的車速開進來，進門停車動作迅猛，渾身透著股囂張勁。 　　一會，副駕駛的車門打開，下來的竟是打扮一新的陳婷，她彎下腰朝裡麵的人嫵媚的笑了笑揮手再見。 　　那車沒多做停留，又風風火火的離開。 　　顧意茗看著陳婷離開的背影，忽然就想到上次李盛問她的話。 　　那瞬間顧意茗很難描繪自己內心的感覺，就好像突然意識到事情已經無力挽回，有些頹敗，卻又試圖抱有僥幸心理。 　　顧意茗不敢想是不是在自己錯失的兩個電話裡造成了陳婷的變故，她隻能努力說服自己，或許還沒有那麼糟糕。 　　顧意茗等陳婷走遠才下車，她走的急沒有注意到有人看到她從車上下來，甚至倒回去打量了一陣她那車子。 　　辦公室裡陳婷在工位上對鏡塗口紅，陳婷原來也喜歡打扮，但不會太過張揚。 　　現在不一樣了，陳婷的身著打扮無處不在透露著她和從前的不同，身上還是工裝，裡外卻是花了不少心思，同樣的款式，不同的質地，連頭上的發夾都帶了奢侈的標誌。 　　顧意茗看了不免皺眉，腳步刻意放重了些。 　　陳婷卻隻是抬頭看了顧意茗一眼，然後繼續忙自己的。 　　“顧姐回來了，李局昨天還在問起你呢”。 　　陳婷說的很是隨意，態度比之從前多了幾分輕視。 　　顧意茗把包包放到工位上，餘光見陳婷還在補妝，遲疑了一會問道，“你最近新交了男朋友嗎”。 　　顧意茗不是愛多管閑事的人，但對於陳婷，總有一份責任在身上。 　　人就是這麼的莫名其妙，喜歡把不屬於自己的責任攬在身上，以為能救人於水火。 　　陳婷頓了頓，很隨意的笑道，“這麼明顯嗎”。 　　陳婷極坦然的樣子，倒顯得顧意茗小題大做了。 　　顧意茗頓了頓道，“很少見你上班這麼打扮”。 　　陳婷臉上的笑意很淺，正要說什麼，見同事王姐和吳姐笑嘻嘻的進來，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那兩人的目光不約而同的看向顧意茗，打趣的意味很濃。 　　王思思和顧意茗並排著工位，一路走一路說話，一副早已忍不住的樣子。 　　“意茗啊，出去幾天，都買了新車了，有什麼好事啊”。 　　陳婷眼神間閃過詫異，臉上的笑容漸漸變得不自在，卻是很配合的跟著兩人圍去顧意茗身邊聊八卦。 　　“顧姐，是不是有什麼好消息啊”。 　　顧意茗有些頭疼，她沒想到自己小心再小心還是被撞見了。 　　顧意茗隨口敷衍道，“老家房子賣了，買的”。 　　“哦，原來休假是去賣房子去了，你那房子賣了不少錢吧，那車可不便宜的，你可不得請我們吃個飯啊”。 　　王思思用手肘推了顧意茗一把，嘴裡含著笑，可那笑意藏著傲居，頗有些屈尊降貴的意思。 　　這幾個條件比顧意茗好不少，當然不會因為一輛車眼紅，隻是一個圈子試圖對她拋出橄欖枝，卻又些許嫌棄罷了。 　　不管顧意茗樂意不樂意接受，要維持表麵的關係，就少不得要配合一番。 　　“當然請，等李局過來問他哪天有空去”。 　　顧意茗一回神見陳婷要笑不笑的看著她，似乎也在打量她的裝扮，就好像在對她先前的問話表現出不滿。 　　陳婷的目光令顧意茗有些不適，兩人之間的年齡差距在那，就有點大孩子找茬的感覺。 　　“顧姐這臉上都帶了妝了，近來是不隻這一樁好事吧”。 　　陳婷笑的不是滋味，她要的矚目永遠會被顧意茗輕易的奪走，就這樣見不得她好嗎。 　　顧意茗的妝容是為了掩飾臉上被趙憫打的傷痕，陳婷這麼刻意提及多少讓顧意茗有些不悅。 　　顧意茗抿了抿唇淡笑道，“家裡一大堆事沒睡好，遮遮暇”。 　　王思思捂著嘴笑起來，不大相信的樣子，“你這模樣還要遮啊，都快把我們比的算不了人了”。 　　陳婷臉上的笑意一滯，顯然不願意讓人這麼貶低，她刻意的撥弄著臉頰的碎發，恰到時機的讓人看到她後腦勺的精致發夾。 　　“哎，陳婷，你這發夾好看啊，香奈兒的呢，你可真舍得哦”。 　　女人之間那些妝容都是格外注目的。 　　陳婷摸著發夾欲訴還休，“朋友送的”。 　　她不會再屈於顧意茗之下，她有的隻會比顧意茗更多。 　　不就是一頓飯嗎，她請她們好了，她會讓她們明白她和顧意茗之間的差距。 　　王思思好奇的問起陳婷，“什麼朋友送你奢侈品哦，男朋友吧，什麼時候帶過來我們看看”。 　　陳婷笑的十分矜持，“那到時候請你們幫忙掌掌眼”。 　　陳婷說這話的時候有意無意的看向顧意茗。 　　顧意茗的眉頭微微皺起，她想說什麼，動了動唇卻沒有開口，失望升起的同時，疲憊湧上心頭，她終於明白她和陳婷道不同。 　　吳姐在一旁沉默了一會，忽然陰陽怪氣的開口，“哎呀，你們這一個兩個的出去一趟，人也變漂亮了，李局可真偏心，好地方都安排給你們了”。 　　顧意茗抽調去臻品後，未完的事交接到她們那，不算業績不說，白白增加了工作量，吳姐為此早已經憋了一肚子的氣，又見顧意茗她們一個比一個的過的開心，哪還忍得下去。 　　要是可以選擇，顧意茗還真想換一換。 　　“那有下次，我們換一換”。 　　顧意茗不輕不重的反懟回去，為陳婷的變故，為這些無聊的拉扯，顧意茗心裡說不上來的煩。 　　顧意茗這幾年一年到頭就沒有休過假，除了顧悠悠生病偶爾請幾次假，多的都補回來了，他們上班摸魚遲到早退她又說什麼了，所以說，人吶，是見不得別人好的。 　　陳婷見顧意茗回懟十分的詫異，忍不住多看了顧意茗幾眼。 　　“在說什麼，這麼熱鬧”。 　　李盛走進門來，先推開自己裡屋的門，站在門口問他們。 　　李盛看到顧意茗，又笑起來，“回來了，正有事要找你呢”。 　　顧意茗順勢起身道，“那我去您辦公室”。 　　幾個人很快散去，餘光還有交流，似是憤憤不平。 　　顧意茗隻當作沒有看見，拿著本子走去李盛的辦公室。 　　顧意茗知道身邊的這些人想聽的話，她也會說，隻是她不樂意，她沒有放棄工作把自己奉獻給家庭，也沒有算著時間混日子，更沒有說著嫌棄卻又離不開這份工作，她兢兢業業的做著自己的本職工作，接下了那些難啃的的骨頭，自認不虧不欠，也不需要她們能理解什麼。 　　李盛給顧意茗倒杯水，打量她一陣才道，“感覺你這次回來有些不一樣啊”。 　　許是多年的習慣使然，顧意茗在李盛的注視中，忍不住垂下頭去，剎那間，她的憤怒，她的質疑，也隨之壓製。 　　顧意茗感受著自己內心的變化暗暗皺眉，再度抬頭來起來與李盛的視線對上，將要張口時，握著水杯的手微微發抖，心就像杯裡的水一層一層的跌宕起伏，於是那些原本要出口的話，變成了不想乾的事情。 　　“李局不是有事要交代嗎”。 　　顧意茗不知道自己有個不好的習慣，麵對猶豫不決的事情總喜歡拖，似乎拖一拖就會迎來不同的結局。 　　顧意茗自己不明白，別人卻是明白的。 　　李盛抽出一根煙來，擺弄半晌卻沒有點，看向顧意茗眼眸微沉。 　　“秦俊的事情上頭有結果了，雙開”。 　　想到秦俊，顧意茗忍不住要嘆氣，如果不是她，秦俊或許還能脫身也不一定。 　　“那也算是結束了”。 　　李盛再度看向顧意茗，欲言又止的，神色間竟有些為難。 　　顧意茗沒有開口詢問，大約是處境上已經有了變化，對李盛就有些無所謂了，和如今的陳婷差不太多。 　　其實人與人之間沒有什麼看不明白的，要有也隻是心照不宣，揣著明白裝糊塗。 　　李盛垂眉低語，“沒有結束，大企業局找了我，想調你過去接秦俊的位置”。 　　顧意茗隻覺得腦袋突然炸開，難怪顧意茗休了這麼多天的假，李盛也沒有催她回來，那時候是在猶豫吧，那現在是已經做好決定了嗎。 　　顧意茗不說話就看著李盛，想聽他怎麼說。 　　“你要是不想去，我再想想別的法子”。 　　李盛嘆了口氣，整個人好似老了好幾歲。 　　這個答復是有些出乎意料的，但顧意茗並不太相信，眼眸幾番明滅，顧意茗似笑非笑的問，“真的可以嗎”。 　　李盛歪在椅子上看著顧意茗，聽出了她的弦外之音，又看她與往常大相徑庭的樣子，忍不住問，“你這幾天是不是出什麼事了，看你狀態大不好”。 　　顧意茗態度冷淡的回看過去，心裡醞釀好了那些刺人的話。 　　然而話到嘴邊，忽然腦袋裡回放電影一般的想起了那些年李盛關照她的點點滴滴，就好似求救的信號，顧意茗忽然就泄了氣。 　　顧意茗沉默半晌，終是問出了心裡在意的事。 　　“李局，你為什麼要選我做你的後補呢，我的性子不夠圓滑，也沒有什麼大局觀，接替這個位置並不合適”。 　　李盛若有所思的看了顧意茗一陣，他沒有回答，而是動作極慢的點燃了一隻煙，試了幾次險些沒點燃，一個老煙鬼出現這種失誤，無不在說明他內心的緊張。 　　李盛吸了一口煙緩緩吐出煙霧，那動作不像是在吸煙，更像是借著吸煙掩飾嘆氣。 　　“你想問我的不是這個吧”。 　　顧意茗不說話，找書苑 ｗwｗ.zhaoｓhｕyuａn.com就那麼看著李盛。 　　見顧意茗不說話，李盛笑了笑，很溫和的目光，沒了壓迫和嚴厲，李盛看起來很平易近人。 　　“想要你接替我是真的，很早就有這想法”。 　　李盛的話還沒有說完，顧意茗打斷他。 　　“不可能”。 　　李盛根本不明白，在顧意茗聽起來有多麼的離譜。 　　“不可能”。 　　顧意茗仍然重復著這句話，是在反駁，也在說服自己不去相信。 　　“你來問我，卻不相信我說的，是什麼道理，還是你覺得另一種答案更符合你能接受的預期”。 　　顧意茗怔了一會，思索著李盛的話。 　　顧意茗哪裡還有什麼預期呢，她想要從李盛嘴裡聽到的，不過是讓她有決心斬斷一切的話吧。 　　李盛抖落煙灰，猶豫片刻把整根煙都掐滅掉。 　　結果不一樣了，過程說的再動人也是白搭，這一向是他要求的，現在想來竟有些苛刻了。 　　人永遠都是對自己包容，對他人嚴苛。 　　“你把我推到了臻品的渾水裡，是真的在幫我嗎，你知道我們經歷了什麼嗎”。 　　顧意茗努力的拋開雜念，想要和李盛去辨個是非曲直。 　　顧意茗可以接受自己突然的心軟，接受李盛一時的好意裡夾雜著對她價值的衡量，因為人性的復雜，即便是親密如骨血的關係，許多時候也做不到純粹如一，想要回報是本性。 　　但顧意茗不能接受李盛不過言語的分量，就想換她死心塌地的追隨，更不能接受李盛明明已經做出了選擇，卻還要欺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