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關旭堯做起了關於那個給自己帶來那麼大情緒的女孩子的夢。 關旭堯夢到自己身處於一個靈堂上,周圍冷冷清清的,過堂風吹進來,他可以感受到那股風帶來的冷意,靈堂上沒有法師在做法事,沒有人在那裡守堂,也沒有人來祭奠,看來去世的那個人生前和死後都是孤孤單單一個人,非常淒涼。 還未等他再仔細觀察環境裡的細節,突然“砰”的一聲打斷了他的思考。 他看到一個女孩子跪在地上,重重地向墻上的遺照磕了一個響頭。 下一刻便聽她的聲音,她說:“對不起,婆婆,因為我害得你無法清凈。”說完又接著磕起頭來。 女孩這種幾乎是自虐的行為讓身在夢中的他感到憤怒和心疼不已。 他聽到自己在出聲阻止她繼續傷害自己的舉動,可自己到底說了什麼,他聽不清楚。 女孩接自己的勸阻說下去;“他們說得對,我就是個掃把星,誰接近我都不會有好下場,你也應該聽他們的話離我越遠越好!否則你也不會好過。” 不!我才不要離開你!他在心裡吶喊到,她的這句話讓他更加心疼她,而對那些說她是掃把星的人,他升起了想要將他們徹底毀滅的念頭。 他發現自己的身體向前一步,剛才身影還非常模糊的女孩此時逐漸清晰起來,她穿著一件米色的毛衣,黑色的長褲,黑色的休閑鞋子,嫵媚的長卷發梳成低馬尾,安靜地垂在纖細的背後,臉龐散發著柔光,她的身影是清晰了,可麵容一直模糊不清,令他無法辨認,心中頓時升起一股急躁,想要自己再走近一些,看清楚那個女孩的麵容。 但心中不僅隻是急躁,還有一種抽搐痙攣的疼痛,為什麼自己聽到她這樣說心會如此疼呢?想要向前將她抱在懷裡安慰她的沖動呼之欲出。 可夢中的一切他像是局外人又像是當事人,他的思想是屬於自己的,當行動卻不受自己控製,那個女孩,他想要知道她的模樣,腦中形成一道“想要向前走”的指令,可指令指揮不了身體,他就定定站著不動;可他的情緒是那麼清晰,就像是自己曾經經歷過一樣。 就當自己還在想辦法如何能讓身體行動時,下一秒就看到自己繼續向前,走到那個女孩子身邊,緊緊抱住她,他聽到自己對那個女孩子說:“不是,你沒有害死孫婆婆,你也不是掃把星,不要聽那些人亂講...” “你給孫婆婆帶來屬於家人的陪伴,如果孫婆婆沒有認識你,她的晚年隻會更加淒涼,你是她坎坷生命中最明亮,最溫暖的火焰。” 他感到那個女孩子在聽到自己說的那些話後激動的情緒逐漸平穩下來,安靜地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一言不發。 他的那些安慰起了效果,心中的那些負麵情緒也如潮水般緩緩地退了下去。 之後他聽到自己說出了像誓言一樣的話:“我答應過孫婆婆會好好照顧你,陪伴著你,不會再讓你孤單一人,我不會食言的,這個承諾一輩子都有效。” 說完那句話後,關旭堯感到不可思議,到底那個女孩是誰,為什麼可以讓冷心冷情的自己對她許出如此重要的諾言? “好好照顧她,永遠陪伴著她”,這是結婚誓詞或者是情侶之間才會許下的諾言,那他可以說出這樣的話是不是代表他非常喜歡這個女孩子? 願意和她共度一生呢?可二十五年來,他從來都沒有和異性相處過,也不知情為何物,他相信自己並不是那麼容易動情的人,所以很難想象自己是如何喜歡上一個人的。 “嗚嗚嗚”那個一言不發的女孩終於失聲痛哭起來,關旭堯感覺到自己的身軀正被那個女孩用力的抱住,像溺水的人緊緊抱住一切可以救生的物體,他也同樣緊緊地回抱著她,將她往自己懷抱最深處帶,直到擁抱的力度,身體接觸的距離達到極限為止。 他無法想象自己如何喜歡一個人,可懷裡的那個女孩卻讓他心疼,讓他產生永遠保護她,讓她不再傷心難過的想法,他想這應該是喜歡一個人的表現吧? 良久,女孩從他懷裡抬起頭來,臉上的柔光終於聚焦,她的容貌清晰地倒影在靛藍色的眼眸中,讓關旭堯愣在當場,她的麵容和今天他在豐庭昀錢包裡看到那小半張照片上的那個女孩重疊在一起。 是那個讓自己出現頭疼,心中的空白在看到她時被慢慢填滿的那個女孩,關旭堯異常激動,他抓著女孩的雙臂,想要問她到底是誰?我們是否認識?你為什麼會出現在我夢裡?現在發生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可當他一開口,眼前的一切如同被風吹散的蒲公英一樣,一點點像碎片似的消散開來,他想要抓住那個即將要消失不見的女孩,可她就像流沙一樣越是握住越容易從指縫裡流走,最後夢境中的所有事物全部消散了,變成一片空白,關旭堯也從夢中醒來。 他睜開眼睛看向黑蒙蒙的天花板,這時還是深夜,別墅內外都非常安靜,凜冬將至,窗外早就沒有小動物的聲音,今晚的月色暗淡,沒有多少光亮照進屋子裡,所以臥室裡昏暗朦朧,一件件擺設都有著重重黑影,這與剛剛泛白光亮的夢境有著極大差距,所以關旭堯醒來,眼睛還殘留著夢中的場景的畫麵。 其實醒來後,他對夢中發生的事情已經記得不太清楚了,印象最深刻的是那個女孩的容貌,仿佛深深地刻在腦海中至此無法忘記。 關旭堯在腦海中描繪出女孩的全貌,果不其然,腦袋開始疼痛起來,疼痛感覺一層層疊加,有什麼東西想要沖破束縛,釋放出來,可那個束縛太強了,即便怎麼努力,也無法撼動半分。 強行沖破隻會給自己帶來傷害,所以關旭堯想要讓那個被束縛的東西釋放出來,可是束縛的壓製和反彈,讓頭疼更加劇烈,耳鳴聲嘈雜尖銳,頭腦神經緊縮,心跳速度極快,他幾乎要暈厥過去。 不想了,這種疼痛連忍耐力十足的他也受不了,寒冷的夜晚,關旭堯卻汗濕了全身,他不得已起來洗個澡,換件乾凈的衣服,免得受涼。 經過今晚這個詭異美好的夢後,關旭堯暗下決心,那個女孩和自己的淵緣他一定要徹查清楚。 身為行動派的他說到做到,他首先從自己失憶那段時間開始查起,那段平白無故是沒有半分記憶的那段時間裡一定是發生了許多事情,而那個女孩有可能是那段時間和自己認識的。 他墜海後到底漂去了哪裡?是被誰送進醫院,又是怎麼回到北城的,這段時間裡他是否清醒過,如果有,又發生了哪些事情,這些疑問他要一一查清楚,他不允許自己錯過了任何事。 可關旭堯的一舉一動都被暗中監視他的關瑞霖知道了,關瑞霖得知關旭堯想要調查自己失憶那段時間發生的事,結合他回來後那些一反常態的舉動,關瑞霖猜想自己兒子是不是有恢復記憶的跡象了?否則不可能會有主動調查的想法的。 關瑞霖怒火中燒,他知道那時旭堯有多麼抗拒被人消除他那段記憶,催眠的成功隻不過是暫時的成功,遲早有一天他還是會慢慢想起來的。 庭昀說要讓旭堯討厭那個女人是需要他人暗示的,隻要有人清楚旭堯的厭惡點,之後不停在他麵前說那個女人可以讓他厭惡的地方,那旭堯就會先入為主,自然而然討厭她了。 那個女人就是旭堯不願意忘掉那段記憶的關鍵,與其讓旭堯追查下去,知道真相,不如就讓他先一步將所有事情都公開,讓旭堯知道。 知子莫若父,他知道旭堯極其討厭利用他來得到好處的人,而那個女人其實也是在利用旭堯,想要從旭堯身上得到好處,所以他也不是故意說她壞話的。 一天晚上,關瑞霖約關旭堯來他書房裡談事,為了讓旭堯心甘情願主動過來,他就留言:“想要知道你失憶時都發生了什麼,就過來書房找我。” 果然關旭堯第一次沒有抗拒,主動地來到關瑞霖書房,約見成功的關瑞霖掩蓋不住高興的心情,有多久沒有和兒子在這麼近的距離說話啦? 但現在不是培養父子感情的時候,關瑞霖將所有的一切告知關旭堯。 “你受傷墜海後順著海水漂到了A市的星辰鎮上,在那裡你幸運的遇到一個名叫秦夢的女人,是她將你送進醫院的。” 關旭堯看到送自己進醫院的那個女孩的照片時,眼睛的光亮噴發出來,果然是她,他就知道那個女孩和自己的淵緣匪淺,原來是她送自己進醫院得到及時治療的,在知道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時,關旭堯心中湧現起極大的喜悅來。 那她和他之間一定還發生過什麼事,才讓他對她印象非常深刻,即使是不記得了,還對她存在強烈的感覺? 關旭堯迫不及待地讓關瑞霖繼續說下去,可之後關瑞霖告訴他有關那個女孩和自己的事情後,他的心情急轉而下,難以置信和被人欺騙、被人利用的憤怒讓那喜悅消失得無影無蹤。 關瑞霖繼續說下去,“可那個秦夢是帶有目的去救你的,她知道你的真實身份,在得知你失憶後,她不但沒有報警讓警察幫你聯係我們,反而利用你的信任,將你哄騙和她一起去偏僻的地方住起來,你就在幾乎與世隔絕的地方生活了半年,那段日子裡你隻能依附她生活,期間難以與外界交流,而我們也無法查找你的消息。” “就在我們快要絕望之際,卻忽然有人找到你曾出現在S市裡的線索,半年來我們第一次有你的線索了,所以順著這條線索我們很快就知道你在星辰鎮裡,於是我們決定把你接回來。” “可旭堯你不覺得奇怪嗎?為什麼我們一直找你找不到,卻偏偏在我們快要絕望之際,突然就有你的消息了?並且順著這條消息,我們非常容易就找到你的所在的地方。” “這一切不是巧合而是有人故意為之的,是有人將你的行蹤故意透露給我們,讓我們知道你在哪裡,好讓我們去找你。” “那又是誰故意將線索透露給我們知道的呢?隻有一個人符合所有的條件,那就是從一開始就有目的接近你,救你的秦夢了。” “果然當我們去找你時,秦夢一點也不驚訝,反而還對我們說你們來了,我終於等到你們了。” “之後她不再掩飾,說出自己的野心來,她當著你的麵說救你一命,隻是因為你是北城關家的掌權人,她要挾恩相報,從你身上得到無盡的好處,如今你的家人來找你了,是時候要報救命之恩了,她要的報答是無盡的財富。” “當時你被秦夢醜陋的真實麵目給刺激到了,你不相信一直對自己照顧有加的她救你的真正目的隻是看中你的身份,想要借救命之恩來來索要如此貪婪的要求,所以你質問她,他所說的一切是不是真的?” “她對你說,是的,就是看在你是瑞秋集團的總裁,北城關家的掌權人才會去救你,如果你隻是普通人,她連看都不會看你一眼。” “得到肯定回答的你,不再說話,當時的你是一副失望透頂的模樣。” “我們不想讓你再留在她身邊,被她利用,於是就給她一筆巨款,警告她不要再來煩你,她欣然答應,之後大言不饞地對你說,謝謝你這麼有用,不枉費這段日子一直養你,現在你可以和你的家人走了。” “而你大受刺激暈倒過去,我們立即將你帶回北城,回到家裡讓醫生為你檢查身體。” “醫生說你因為受了巨大刺激而導致你忘掉了那段記憶。” “所以旭堯,聽我勸,不要再查那段時間的事了,那是你不願意再記起的屈辱,何必再讓自己傷心呢?” 關瑞霖說的這番話是沒有任何的邏輯問題,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可關旭堯卻有所保留,不輕易相信關瑞霖的一麵之詞,他不認為秦夢會是這樣的人,如果秦夢真的是這樣的人,為何他還會對她念念不忘,難道不應該是恨不得徹底忘掉她,永遠不要記起來才對。 為何他一見到她,會有那麼大的情緒波動,為何他會夢到和她經歷的一些事呢?可狡猾的關瑞霖有兩手準備,他將秦夢的個人資料加入一些證明她是一個“撈女”(指貪慕虛榮、不勞而獲的女人)的假證據和她在星辰鎮中那些鎮民對她不好的評價混合一起,拿給關旭堯看。 因為關旭堯沒有了記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在現在的證據確鑿下,他無法再堅持秦夢不是那樣的人,“三人成虎”,一個,兩個,許多個人對秦夢的評價都是極其負麵的,說她生活極其富裕的原因都是因為她是一名資深“撈女”的原因,在那些資料和關瑞霖告知當時發生的所有事情下,關旭堯成功對秦夢反感、厭惡起來。 最後關旭堯將所有的資料都扔在地上,徑直地走出書房,大力地關上房門,這是關旭堯極其惱怒的表現,關瑞霖知道自己的暗示成功了,他的目的終於達成了,不用再擔心旭堯恢復記憶以後還會對以前的事情念念不忘。 旭堯現在是巴不得永遠都不要記起那段對於他來說是“屈辱”的記憶。 關瑞林心滿意足地挨在皮質座椅上,臉上滿是得逞後的喜悅笑容,可他不知道今天的所作所為,在今後給自己兒子帶來了巨大傷害,差點讓自己的兒子失去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