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祁彥踏出電梯的時候,發現整一層的工作區安靜異常,確切地說,是空無一人。午後的暖陽從對麵的玻璃幕墻外照進來,在光潔的地麵上映出一片淡黃色的光暈。 他滿腹狐疑地往裡走,隱約聽見從灌模室的方向傳來小孩兒的聲音。可等他走到門口時,那聲音卻又消失了。 這是怎麼了?怕不是昨晚喝多了酒,宿醉未醒產生的幻覺? 霍祁彥拍了拍臉,使勁地打起精神,揚起一個諂媚的笑,伸手推開了旁邊的那扇門。 “當當當當,看看,我給你帶了什麼!” 一推開門,霍祁彥就撞見了始料未及的一幕。此時的霍祁銘正坐在那張特製的繪圖桌前,腿上坐著個軟萌的小男孩。 聽到聲響,一大一小一齊扭頭,四隻眼睛齊刷刷地朝他看過來。霍祁銘淡定地說了聲:“回來了?”旋即回頭,繼續教懷裡的孩子畫畫。 霍祁彥呆呆地戳在原地,手裡還舉著回來前剛買的貴腐酒。許久,才從震驚中回神,拎著東西走進去。哪知剛要入座,突然從旁邊的暗門裡走出一個高挑的倩影。 霍祁彥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如同被雷轟電掣一般,整個人都被怔住了。 不不不,一定是他打開的方式不對。這樣想著,霍祁彥轉身就往外走,順道還帶上了門。半分鐘後,門再次被推開,人重新走了進來。 霍祁彥身體僵在原地,眼睛圓睜,嘴巴微張,好半天才吐出幾個字:“你是,晨曦?” “是。”回答的人倒是一臉淡定,完全不好奇對方怎麼會認識自己。 天知道這一幕對霍祁彥的沖擊有多大。 據說每個天才都有自己的小“怪癖”,一直以來,霍祁銘的“怪癖”就是從不允許任何人觸碰他工作間的東西。大到製圖時的繪圖桌,小到桌上的回形針,但凡是和設計相關的東西,任何人都不可以碰,就連霍震雄和官甯也不行。 霍祁彥記得,小學時父母就在家裡為霍祁銘單獨建了一間工作室,裡頭堆滿了各種用於繪畫的材料和建模的工具,並且千叮萬囑地讓他和霍祁蘭千萬別碰裡頭的東西。 這小孩子嘛,天生就好奇心重,大人越是不讓,他們就越好奇,越好奇,就越想要一探究竟。於是,一個周六,趁著霍祁銘外出上課的功夫,他拉著不情不願的霍祁蘭,偷偷溜了進去。 其實他們在裡頭也沒做什麼,就是好奇地東摸摸西瞧瞧,看了看放在桌上的圖紙,還有那些沒完工的模型。即便如此,卻還是很快就被發現了。 為了這事,霍祁銘整整半年都沒搭理他和霍祁蘭。期間,無論霍震雄和官甯如何苦口婆心,軟硬皆施,均收效甚微。最後沒辦法,霍震雄隻好抬出了霍聶燊。可即便是霍聶燊親自出馬,霍祁銘依舊無動於衷。最終,還是他自己憋不住,主動上門求和,手寫了整整一千字的反省文,又是簽字又是畫押的,這才把他們仨岌岌可危的關係,從懸崖邊給拉了回來。 霍祁彥越想越生氣,自己不小心看了張圖紙都要心驚膽戰個半天,他倒好,直接把人帶來不說,還讓人隨便碰自己的寶貝。天底下還找得出比你霍祁銘更雙標的人嗎? 見晨曦出來,霍祁銘把昂昂從腿上抱下,然後指著霍祁彥對孩子說:“我讓那個叔叔帶你去做模型好不好?” 昂昂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有些不明白的看著霍祁銘。 霍祁銘蹲下身,柔聲道:“就是剛在你在外麵看到的那種。” 孩子一聽,立馬舉起小手,直呼要去。 霍祁銘笑著站起來,對霍祁彥說:“我這裡有點事,你幫我照顧一下。” 霍祁彥忍住滿肚子的無語,咬著後牙槽,硬生生應了句,“好的。” 霍祁彥帶著昂昂離開了。 工作間的窗簾半開著,陽光慵懶地照進來,穿過窗前那棵近兩米高的巨型龜背,在霍祁銘身上投下點點光斑。 他站在陽光裡,沉默地凝視著她。其實那晚,他們同廖冠名吃完飯回去的路上,他就察覺出了她語氣裡的疏離。他知道,對待喜歡的人要有耐心,可一看到她那副不冷不熱地樣子,他到底是沒忍住。所以下車後,他負氣地轉身就走,但心裡的不甘卻不斷上湧。 霍祁銘低頭,看著腳下的地麵忽然問:“如果我今天不去找你,你會來找我嗎?” “不會。” 霍祁銘倏然抬頭,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大腦突然頓住了,她的不假思索,倒是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果然。 他氣餒地收回視線,苦笑著瞥開眼,看向窗外。 身後的人突然問:“你想結婚嗎?” 霍祁銘一愣,有點莫名地重新看向她,“你說什麼?” “你會結婚的。” 見他沉吟,晨曦漫不經心地將雙手揣進兜裡,直視著他:“可我不會。” “我害怕有家,家這個字帶給我的,隻有背叛、拋棄和傷害。這世上沒有誰會陪著誰走一輩子。在個人利益麵前,任何感情都不值一提。” “霍祁銘。”她第一次這麼認真地喊他的名字,“我們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她望著他,嘴角揚起一抹篤定地微笑,“你就別在我這樣的人身上浪費時間了。” 她的人生,早已破碎不堪,無人在意,無人問津,無人掛懷。 從小被母親拋棄,被父親毆打,被繼母折磨。如果可以選,她寧可自己從沒來過這個世界。人們都說,這個世界是美好的,是充滿向往的。可她覺得,這個世界帶給她的,隻有傷痛。可她不會死,也不想死,既然來了,那就這樣走完吧。 就像書上說的,一個人,出生了,就不再是一個可以辯論的問題,而是上帝交給他的一個事實;上帝在交給我們這個事實的時候,已經順便保證了它的結果,所以死是一件不必急於求成的事,死是一個必然會降臨的節日。 她兩手一攤,聳了下肩膀,看似無所謂的笑起來,眼睛深邃而明亮:“為我,不值得。”
第29章 戀愛了?(三)(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