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陽的大雪天終於來了,早上出來白茫茫的一片,天邊遺留的月牙像是被凍住了一般僅散出蒙蒙的白色輪廓。外環路兩邊的樹枝上壓著厚厚的雪。“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黃明今天的朋友圈更新的很早。 大清早的校園裡沒什麼人,最近黃明每天六點就搖醒我去自習室。下樓後,雪地還乾乾凈凈地沒有被踩踏的痕跡,我們的腳印一步一步清晰而踏實的印在上麵,回頭看時,留下兩條長長的線。 前兩天去現場確認了報考信息,黃明和我都報了本校,老蔡保研到了南方的一所大學,老四在等明年八月份的征兵通知,對了,還有布語,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她默默地在我心裡占據了一角,就像她在教室裡占據一角一樣。布語像她所說的那樣,填報了她家那邊的一所學校。 離考試越來越近,最近背肖四肖八背到頭昏,滿腦子都是湯老師的做題技巧和肖老師的答題步驟。沒想到這個冬天我是和這幾個老頭子一起度過的。 自習室裡不知道誰在每個座位上分發了一顆糖果,是小時候吃到的那種酸酸的小糖,包裝是透明的鐳射紙。黃明把他的糖給了我,說他要臥薪嘗膽,不適合吃甜食,我笑了笑,但很可能沒笑出來,最近很難做出表情,知識點塞滿了我的皮囊,在我的五臟六腑裡擠得滿滿當當,稍稍一動都是要崩壞的。 四六級考試征用了考研教室,大爺喊我們晚上離開時把座位上的東西都帶走。好在我的資料大都放在宿舍,每天用哪個就背哪個,所以要拿回去的東西也不多,三兩下就裝好了。回頭看黃明,他正哼哧哼哧的從桌子下麵拖出來一個大箱子,我都沒注意他什麼時候把宿舍扔衣服的箱子搬到了教室。走過去一看,好家夥,裡麵的東西繁雜到比宿舍一樓小商店裡的商品還要琳瑯滿目。 “別呆著了,快給爸爸挪一下!”黃明弓著腰,盯著我堵在過道裡,妨礙了他拉箱子的腳,喊道。我把包放在了桌子上,從後背壓住他的脖子:“誰是爸爸?”“你是,你是。”黃明支撐不住立馬認慫。 我們搬著黃明的一堆東西下了樓,這貨居然把水壺也拎到了教室。要不是結了冰的地麵太滑,我真想給這二貨來上一腳。這一天又費腦力又費體力。 知渠河上的橋麵太滑,我們沒法上去,隻能繞道從外環路上回宿舍。從小道上拐過去時,我怔在了原地。 路兩邊樹上的雪還在,樹枝長年生長、累積,包裹住了栽在樹邊上的路燈。而此刻,一盞盞微黃色的燈正在雪白的樹芯中發亮。從遠處看就像是一顆顆發光的雪樹立在道路兩旁。枝乾上的雪時不時地滑下幾朵,就像是春天隨風飄走的柳絮,秋天裡款款墜下的落葉。 我停下了步子,打算拿手機拍張照片,畢竟這樣的人間美景可遇而不可求。誰想到黃明一點也沒有欣賞美的感悟力,隻顧抬著箱子的右角埋頭向前。我一停,他便隨著箱子哧溜到了五米開外的冰雪地上。 “你陰老子!”黃明爬起來大吼。我笑的前仰後合,黃明沖上來把我按倒在地上拿雪往我頭上呼,我顧不上反擊,一個勁的發笑,笑他和他那堆破爛摔在了地上的囧樣,笑這個冬天就要過去。笑那些撐得我皮囊滿鼓鼓的知識此刻正崩破一角、散落一地。